工造司。
造化烘炉悬挂在高空中,巨大的建木枝干缠绕在其四周,尽管已经干枯发黄,却依旧坚硬无比,难以破坏。
“唉,建木复生,孽物遍地。连工造司的机要之物「造化洪炉」都快保不住了。”镜流看着眼前的一幕,冷哼一声。
彦卿:“事发突然,听说许多匠人学徒仓促逃命,只剩一位老师傅坚守在此,等来了外援,才救下这造化洪炉。”
镜流:“有意思。轻忽性命,顽固不化,倒是让我想起一位眼高于顶的故人。他要是目睹工造司这片狼藉,怕是会大笑仙舟人无能。”
“什么话!面对险境,珍惜生命等待云骑又有什么不对?”彦卿反驳道。
“既然如此,危难时刻云骑又在哪里?我听说拯救此处的可是一行化外旅客。”
“罗浮洞天广大……再加上不少部队出发配合曜青征伐,云骑也是首尾难顾,哪来那么多人手到处驻扎来着?”
尽管理由充分,但彦卿说出来时依旧有些心虚。
“化外旅客?”林寒一愣,随即看向丹恒,“是瓦尔特他们?”
丹恒点点头,林寒心里了然。
这时,寒露站出来,拦在镜流和彦卿中间,生怕他们再吵起来:“彦卿哥哥,镜流姐姐,你们别吵了……”
“看在寒露妹妹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彦卿扭过头,不再看镜流。
镜流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小弟弟,不如再来一次上回的比试如何?让我瞧瞧你引以为傲的剑术又有几分进展。”
听到镜流的话,彦卿转过身,表情有些无奈。
“你只是想借我的手把这儿打扫打扫吧?一个自首的犯人真的可以提这么多要求吗?”
镜流:“这次由你先行,我们在造化洪炉处碰头。”
“我也去,彦卿哥哥带我一起!”寒露举起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彦卿。
“好,不过要跟紧哥哥,这样哥哥才能保护好你。”
“别小瞧我,我可是得到龙祖承认的继任者!”
两人一前一后,打打闹闹地离开了,只留镜流三人还在原地。
丹恒:“你支开两个孩子,是想做什么?”
“不为别的,我们三人也许久没有比试过了。”
“我不打算动手。”丹恒摇头拒绝。
林寒:“这里孽物遍地,咱们打架会把它们引过来。”
镜流:“我也没要求你们把武器指向我,这儿的孽物不够你们二人出手吗?”
三人缓步向前,来到一群孽物面前。丹恒取出击云,朝着一个魔阴士卒刺去;镜流取出昙华剑,冰冷的剑气直奔魔阴士卒的丹腑而去;林寒手握寒霜,只是眨眼之间,就让几只奎木狼身首分离。很快,此处的孽物便被几人清理一空。
“即便是转世之身,你的一招一式却与那人并无不同。”
丹恒:“我施展这些动作,就像……”
镜流:“……就像你从未忘却 。”
远处,一条水龙腾空而起,将几只孽物打飞到空中,彦卿操控飞剑,在空中将他们扎成了刺猬。
“加把劲啊,大姐姐!这回你怎么这么慢啊?”
“喔喔,彦卿哥哥加油!”寒露在一旁加油打气。 看着彦卿骄傲的模样,镜流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寒露时,嘴角不自觉抬高了几分。
“不必惶急,饮月,林寒,我们再走一程。”
沿着台阶来到第二层,一只炼形者在此地徘徊,寻找着合适的猎物。随着镜流三人的到来,炼形者的目光也看向他们,接着便是一声怒吼,然后朝着三人扑去。
镜流上前,一剑挥出,击穿了他的盾牌。丹恒也不落后,击云刺穿他的手臂,接着挑飞他的长矛,林寒则趁其不备刺穿其丹腑。
镜流:“这杆枪,依旧认得你这个主人。”
“饮月,还记得为你打造它的人吗?”
丹恒摇摇头:“从我被放逐起,它就跟在我的身边……我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挥舞它的。”
“那你呢,林寒?”镜流声音淡漠,几乎没有感情,“你的寒霜,记得是谁设计的图纸?又是谁将其打造?”
“我记得。”林寒抚摸寒霜冰冷的剑身,回忆浮现眼前,“白珩姐设计的图纸,应星将它打造。即使失忆,寒霜依旧认得我。那些剑术,也仿佛刻入骨髓。”
镜流:“他是如此,饮月,你亦是如此。你可以一次次说服自己是丹枫的转世,与他所犯下的罪责无关。你也可以坚持自己已经遗忘了一切。但你无法逃离战斗,丹恒,你的枪术与饮月所用的技艺如出一辙。「战斗就像一次次锻治,用烈焰熔去杂质,展露一个人内在的本性。」为你打造这杆「击云」枪的人曾这么对你说,还记得吗?我们几人中,要说谁和他走的最近,那只能是你。真是奇怪,眼高于顶的家伙竟然会和另一个鼻孔瞧人的家伙相谈甚欢。”
丹恒拄着头,陷入沉思。那个人的名字在他思绪的边缘如风中落叶般飞舞,却始终不能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出现在丹恒的脑海里。
“「宁如飞萤赴火,不作樗木长春。我会让所有仙舟人知道,应星刹那的一生比他们漫长无用的寿数更有价值。」”
“……应星。”丹恒呢喃道。
“嗯,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听到丹恒念出那个名字,镜流并不感到惊讶,似乎觉得理所应当。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一心要对孽物复仇,远渡星海来仙舟求艺。”
“初见他时,脑袋还高不过我的剑,却夸口要以百岁之身,学尽工造司万般匠艺。区区一只小狗,竟傲慢得和龙尊不相上下。”
“我本瞧不上他那猖狂的个性,不料再度相遇时,他所造兵器已令匠人师傅望尘莫及,就连颁授给工造司之首的「百冶」头衔也被他所摘得。”
“可惜联盟不会让一介短生种接掌工造司。到头来,他也只得在我们这些异类身旁寻求温暖。”
说到这里,镜流有些遗憾,却又带着理所当然。
随后,三人走到终点,见到了正陪着寒露玩耍的彦卿。
“大姐姐,你该不会是故意放水,让我先到的吧?”
镜流双手抱胸:“怎么会,是你剑术精进神速,我赶不上了。”
不过,彦卿对自己和镜流之间的差距还是有清晰的认识,知道自己这位师祖不过是给自己放水了,让他腾出点私人空间,好跟丹恒他们叙叙旧,顺便让自己恢复点信心。
“那这一次,咱们是要祭拜那位短生种前辈吗?”彦卿不再纠结所谓的比赛胜负,转而将话题转到镜流的旧友身上。
“呵,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好唷。何况,我几时说过他已不在人世了?”
彦卿:“以短生种的寿数,便是躲进休眠舱里也拖延不了太久。就算他还活着,怕如今也是个垂垂老人了。”
“他转变成了长生种?”丹恒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王炸。
镜流点点头:“猜的不错。命运就是这般爱开玩笑。”
“有些人纵然天慧耀眼,智光昭昭,却总在命运转折时,做出最愚笨的选择。”
镜流看向造化烘炉,似乎透过这个死物,看向了曾经的挚友:“聪明如他,竟妄想用那位丰饶令使的血肉,帮助饮月将阵亡入灭的挚友带回人世。他的愚行最终把自己变作了不死的怪物,魂消魄殒,堕为生前最鄙夷的恶孽——真是造化弄人啊……”
“至于你,林寒,闯入幽囚狱,窃取丰饶血肉,甚至试图利用建木为他们提供助力。正因如此,你遭受的诅咒,远超应星。联盟的剑魁,沦为了与倏忽无异的孽物。”
镜流身体发颤,眼中隐隐有怒火攒动:“你愧对滕晓将军的教导,也愧对白珩对你的付出。在你离开罗浮那日,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我不能这么做。”
“因为……你是白珩留在这世上的,唯二的存在。”
林寒:“师姐……”
听到此处,彦卿看了一眼丹恒和林寒。
“你好像对这两位老朋友毫无同情的意思啊。”彦卿吐槽说。
“我没杀了你们身旁这位,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镜流冷哼一声,“至于另一个,我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这还算不上同情吗?”
丹恒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镜流:“以他的所作所为,本该永镇幽囚狱中。可我给了他另一种「自由」。我带走了那具已成空壳的形骸,授他剑法,赐他百死,叫他永远不忘前世业报。听说他重获新生后,还为自己取了个名字……”
说到这里,丹恒联想到了那位星核猎手,只是镜流并没有把名字说出来。
“时间消磨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去丹鼎司吧。”
此时的丹鼎司,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随着罗浮秩序的恢复,此处也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当然,这其中不包括白露。此时的她正与某位病人交谈,嘱咐对方按医嘱吃药。只是现在的她不再是曾经的孩子模样,身上的衣服与以前是同样的款式,不过原本的小靴子,此刻换成一双高跟鞋。
只是,如今白露的模样让许多病人感到诧异,但大部分人都了解过鳞渊境一事,所以很快就释然了。而白露的身边,除了一位打下手的护士,已经没有丹鼎司医士再盯着她。
“白露姐姐!”
一见到白露,寒露就兴奋地朝着对方跑过去。白露也正好将病人送走,见到跑来的寒露,也是十分惊喜。
“寒露,你怎么来了?是想姐姐了吗?”
白露将寒露抱在怀里,将整张脸埋在对方脖子里,不断地蹭着。
“丹鼎司已经恢复了秩序,你来这儿干嘛?”彦卿不解地看向自家师祖。
“我听说「衔药龙女」能医百病,也想像普通人一样,求医问药,看个门诊。”镜流看向白露,语气平静地解释。
“只是,我没想到,这位衔药龙女,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彦卿:“确实,上次在丹鼎司见到白露小姐,她还是小小的,如今竟变成了这番样子。”
林寒:“不朽神力,厉害吧。”
“丹恒先生,林寒先生,又见面了。”白露牵着寒露,朝几人打招呼,“这次来丹鼎司,是有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说只是带小寒露来玩的?”
“白露小姐,问诊的不是我们,是我的师姐。”林寒抬手,介绍起镜流,“也就是我身边这位。”
白露打量了一下镜流:“哦?瞧你的样子是想医好眼睛,还是别的什么病?”
“白露姐姐,镜流姐姐的眼睛看得见哦!”寒露在一旁解释说,“而且,即使蒙着眼睛,镜流姐姐都能看清路,可厉害了。她这次来,应该是治疗魔阴身的。”
“魔阴身?!”白露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她这幅样子,可不像啊……算了,先把把脉再说。”
说着,白露将镜流带到自己的坐诊的桌子前,待她坐下后自己也开始给她把脉。只是手刚摸上去,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侵入白露的身体,此时正值夏季,但白露却跟掉到冰窖里一般,冻的打哆嗦。
“好,好冷的手!”
“你的脉象……不像是……”白露一时纠结,不知道怎么跟镜流讲。
镜流:“不似活人。”
“呸呸呸,这位病人,不要咒自己!不过你表现体征栩栩如生,但抓住你的手诊脉时简直像是抓住了一块冰,丹腑和脉络间又像是暗流流转,搏功不休。”
“这就是魔阴身吗?之前也没怎么接触过,即使接触也没办法好好诊脉,下次有机会看看吧。”白露呢喃道。
“每天记得多喝热水,我给你开个还魂正气散,之后每周来我这里复诊一次……”
一旁的丹恒打断了她:“白露小姐,今天过后,她就要离开罗浮了。”
“啊,好吧。”白露有些可惜,“可惜,多留几日,我兴许能给她缓解许多。”
“算了,我先给你拿药……我药箱呢?!”
白露慌忙起身,看了看四周。
“我那么大个药箱到哪儿去了?”
“哎呀实在对不住,打从药王秘传被铲除后,司里的一切都乱了套。”白露连忙对着几人道歉,随后看向丹恒,“丹恒先生,你本事高强,能不能麻烦你跟我走一遭,去把药取来?”
“我也一起吧,龙女大人。”镜流对白露说道。
彦卿则是无奈地捂住额头,寒露见他这样,买了两根琼实鸟串,然后递给了他一根。
“别苦恼了,彦卿哥哥。我买了鸟串,一起吃吧。”
丹恒:“寒露,少吃一点。甜食吃多了容易得蛀牙。”
最后,白露只能带着几人一起去找药箱。白露通过自己的嗅觉,顺着草药的味道一路寻找,最终找到一只叼着药箱的孽物娄金。
“哪来的坏东西,把我的药箱还来。”
一条裹挟着雷电的水龙飞出,朝着娄金打去,但孽物身形敏捷,一下就躲开了白露的攻击,接着叼着药箱逃走了。
“气死我了!四条腿撒的飞快……别让它跑了。”
几人一路追赶,见到了躲在孽物长右身后的那只娄金,药箱则被它放在了旁边。
“呃欸欸欸!竟然还有个这么大的靠山!”白露盯着眼前如山一般高大的长右,咽了一口唾沫,“什么时候丹鼎司里连来看病的动物都这么多了?”
没有办法,众人只能将几只孽物解决,将药箱抢回来。
白露站在后方,旁观了镜流战斗的全过程,尤其看到她将昙华剑凝结出来的全过程,算是明白镜流的寒冰掌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拿回药箱,白露在里面翻找起来。
“好嘞,让我瞧瞧,安神草和壮气散都在。回去吧,可不能让病人久等。”
调制好还魂正气散,白露来到镜流身边,将药递给她:“真是抱歉,让您久等啦。我这方剂虽然不能治好魔阴身,但养护元气,稳定心神还是能办到的。”
“谢谢龙女大人。”镜流接过药,放进来口袋里。
“不过心病得需心药医,如果能忘记过去,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白露建议道。
“我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夙愿,和尚未清偿的仇怨。”面对白露的建议,镜流摇摇头,“在所有的情绪中,仇恨最为强烈,我选择了它,握紧了它,用它来维持我的存在。”
“谢谢你的建言,龙女大人,能见你一面,胜过药石百倍。”
“说起来,不知最近几日是否有缠着绷带的人前来求龙女大人看诊?”
“缠着绷带?这么宽泛的特征,我可说不上来。仙舟上每天都有数不胜数的伤患来丹鼎司就医,建木灾变之后,受伤的人更是多了不少。”白露低头回忆,但符合特征的人太多,实在不清楚对方说的是谁。
“我要问的那人身形高瘦,表情阴沉,一柄残破的剑从不离身。不知龙女大人有没有印象?”
“这样的人啊……今天就有一个!”
“他一定是受了剑伤,身上的血气一嗅便知。只是那伤似乎也没什么打紧,因为那人看起来神色如常,最后走时连我开的药也没拿。”
镜流:“呵,也许他想索求的是另一种药方吧。”
镜流看向远方的鳞渊境,约定的人齐了,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如此一来,该到的人便都到了。走吧,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
鳞渊境,显龙大雩殿。
在丹恒几人还在工造司时,刃就已经到了。此刻,故地重游完的镜流、被邀请的丹恒和林寒,以及作为切片的医师,都站在了曾经云上五骁的聚会之地。
见镜流来了,罗刹看向她,朝她点点头。
镜流:“将这个男人先带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与他无关。”
景元点点头,看向彦卿:“彦卿。”
接着,彦卿与云骑将罗刹带走,丹恒也让寒露跟着彦卿离开此处,他不想让这孩子知晓他们的往日恩怨,并因此留下心理阴影。
“……这样,人便到齐了。没想到阔别数百年后,「云上五骁」还能再度聚首。”
林寒低着头,靠在旁边的墙上,阴影遮住了他半边身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医师则站在他的身侧,神情悲悯。
“如果我所记不差,七百年前,我们六人便是在这儿立下承诺,无论闯关迢迢,都要相聚在此共饮一杯。”
“可惜鳞渊空悬,世事蓬转。我们五人有的再世重生,有得求死不能,有的人沦为囚徒,有的人失去记忆,踏上寻回旧忆之路,而有的人……再也没法赴约了。彼此情谊也荡然无存。”
镜流:“很快我将负枷受审,此去一别,也许是永别。所以我要在离开之前发出邀请,邀请各位在这初聚之地道别。”
镜流转过身,直视众人:“「人有六名,代价有四。」”
“祸首饮月,一意孤行,擅行化龙妙法起死回生,变化形骸,酿致大祸,有辱战士哀荣。”
“从凶应星,狂悖骄慢,染指丰饶神使血肉,助饮月妄为,终至堕为不死孽物。”
“从凶林寒,胆大妄为,擅闯幽囚,窃取神使血肉,染指建木,助饮月恶行,终至背负丰饶诅咒,沦为孽物神使。”
“……而罪人镜流,身犯魔阴,弑杀同袍,背弃盟谊。”
“现在,该是我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镜流看向丹恒:“丹恒,你永远无法逃离饮月,因为他是你的起点,他所犯的罪业将长拜你的前路,如影随形,直至入灭。”
接着,又看向刃:“「刃」……是个好名字。在没有尽头的余生里,你只能在杀与被杀间徘徊,求索自己的埋骨之地。若非如此,你便无法消解「应星」的悔恨。”
然后,看向林寒:“林寒,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失踪了几百年,再出现时又为何失去记忆,但如今你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又选择了白珩曾梦想的道路,那就替她好好走下去,不要再次辜负她。”
“最后是我,我将面临联盟判令,背负永罚。而在此之后……还有更为惨重的代价在等待着我。”
“你本可以不用背负的,师姐……”
“但我答应过她,要将天上的星星斩落,哪怕……付出一切!”
镜流:“「云上五骁」……该是彼此告别的时候了。”
丹恒看向刃,刃也冷冷地看向他。
林寒长呼一口气,拿出了六个杯子,还有一个酒壶。
“各位,这是云上五骁,最后的聚会。”
“再喝一杯吧。”
说着,他将杯子分给曾经的伙伴,也给医师递了一杯。
“你也一起吧,毕竟,我们背负着共同的记忆。”林寒解释说。
医师:“好。”
酒杯倒满,却没一个人喝下,苦涩填满了胸膛,原本醇厚香浓的酒也变得难以下咽。
“那么……我先喝吧。”
林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流进喉咙,原本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清澈的双眼也逐渐迷离。
“林天,酒量不好,就去景元那桌,他那里有果汁。”
“别小瞧我,应星,我酒量很行的……”
“欸,怎么摔倒了,果然醉了吗?白珩,得麻烦你送他回去了。”
……
“只有这样,才能再见你一面吗,白珩姐。”林寒醉倒在地,心里只觉得难过。
“不过,醉了也好,醉了也好……至少,还能再见到你,白珩姐。”
许久过后,林寒才悠悠醒来,医师守在身边,手里端着醒酒汤。
医师:“你醒了,他们已经回去了,先喝口醒酒汤,是寒露熬得。”
“你不走吗?”林寒喝了一小口,神色黯淡。
“你忘了?我来这里,是做三件事,现在已经办完了两件,接下来……”
“就是第三件。”
医师伸出手,在林寒不解的目光中,身体散发出碧绿色的光芒。随着光芒越来越强,他的身体开始逐渐消散。
“你在干什么?!”林寒的酒被吓醒了大半,连忙阻止医师,却被对方拦了下来。
“我活的时间够久了,在这数百年的时光,我遇见了那个让我心动的女孩儿,只可惜……”医师叹了口气,遗憾地说,“早知道,应该讲明自己的心意的。”
林寒:“那你应该自己去说,别让我背你的情债!”
“抱歉了,林寒,原谅我这个任性的决定。”医师面带歉意,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但我们没有时间了,那个世界还在等待你的回归,你必须快点变强。”
“才能从「虚无」Ⅸ的手中,拯救即将逝去的文明。”
医师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碧绿的光点朝着林寒的身体飞去,融入他的体内。丰饶的力量重新在他的体内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医师:“再见了,赋予我生命的……”
声音在空中回荡,许久不散。林寒眼神坚定,望向天空喃喃自语:
“我会找回过去,将遗忘的一切,尽数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