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温柔湿润的眼睛，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让白露心里泛起阵阵涟漪。白露不是小孩子，即使身体保持在幼年状态，但作为活了几百年的持明，读懂眼神的能力还是有的，尤其自己还是一位丹鼎司的医生，更是要学会望闻问切，观察病人的眼神与动作。而且，丹鼎司也不是没有因为失去挚爱而死去活来的病人，只是相比于他们，林寒的感情似乎更加内敛，或者说……压抑。
只是她不明白，这双饱含爱意的眼睛，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某个人。
“林寒，你……”
没等白露问出口，林寒回过神，掩饰一般地跑到丹恒面前，询问何时去往建木封印。
“现在吧，想必寒露和星休息得差不多了。”丹恒想了想，看向建木封印的位置说，“虽然建木不在了，但教一教白露和寒露持明的封印之术也是不错的。”
林寒：“我也觉得可行……”
二人商量片刻，接着叫醒了熟睡的寒露和星，带上白露朝着建木封印前进。途中，白露几次想要开口询问林寒，却总是被对方岔开话题，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什么。
“真是的，这个林寒到底在隐瞒什么？”白露揣着一肚子问题，内心腹诽，“你不说，本小姐自己也会搞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穿过古老壮丽的龙宫，五人来到建木封印处。
“这里就是原本建木生长的地方？”白露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地方，试图想象曾经的建木是什么模样。
“失去了建木，这座封印也没了用处。”丹恒抬起手，重渊珠悬浮在手中，龙力在其中流动不息，“不过，至少还能当一当教材。”
随后，丹恒调整呼吸，口中喃喃道：“为止若木复生，寿瘟遗祸，古海之水，奉龙尊号令，在此，镇伏玄根！”
重渊珠亮了一下，封印产生感应，也亮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封印依旧保持着开启状态，似乎只是为了回应丹恒，才亮那么一下。
“这……怎么会这样？”丹恒保持着手里的动作，困惑地看向封印。
“丹恒，你怎么了？看上去好为难的样子。”白露不解地看着丹恒，于是学着他一起比划动作，“为止若木复生，寿瘟遗祸……”
话音出口的瞬间，周围的海水传来响动，纷纷朝着封印涌来。见此，丹恒内心一喜，随即和白露一同念诵：
“……古海之水，奉龙尊号令，在此，镇伏玄根！”
海水化作青龙，盘旋在封印之上，接着盘卧在空中，与封印融合。破碎不堪的封印重新修复，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成功了。”林寒拍拍手，称赞道，“二位，干得不错。”
丹恒：“谬赞了，只能说前世记忆还算清晰，而且没有白露我也做不到。”
白露感受着身上力量的流动，觉得十分特别：“这种奇妙的感觉……”
丹恒：“你做到了！无需外人认可，光只是这一点，便足以证明你是货真价实的龙尊。”
“重建封印时，有想起些什么吗？”
“唔……像是有潮水通过脑海一般，自己好像变得特别特别巨大，整座鳞渊境都在回应我的声音，和我共鸣。”
白露回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感觉挺好玩的，丹恒，你知道其他方法吗？教教我呗，看看我能不能再想起什么！”
丹恒想了想，随后教了白露一些云吟法术，白露尝试了一下，发现用得挺顺手，体内的力量似乎也强了许多。
只是没人注意，那把尺木缚锁，多了几条微不可察的裂痕。
……
鳞渊境事毕，丹恒带着众人往外走，途中遇到了不少持明蜃影，也从他们口中了解不少饮月之乱的细节，再加上林寒的补充，众人也对那场动乱更加了解，只是……
“只是林寒，你为什么了解的这么多？”
白露的询问，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也让大家好奇，饮月之乱的起因，究竟是什么。林寒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闪过痛苦、犹豫……最终，林寒放弃了，缓缓讲述当年的真相。
“丹恒，你记得倏忽之乱吗？”
“我记得一点，而且仙舟的大事录也有记载。”丹恒回答道，“是丰饶令使倏忽对罗浮发动的，夺取建木的战争。那场浩劫中，倏忽被肢解囚禁，前任将军倏忽战死，但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我的记忆里，丹枫似乎也参战了。”
“没错，这场差点毁掉罗浮的浩劫，我们云上五骁自然是身先士卒。”林寒一边回忆，一边娓娓道来，“我的师父，前任罗浮将军——滕晓，与丹枫一同和倏忽缠斗。而倏忽实力强大，即使一位将军和一位龙尊合力，也奈何不了他。”
“到了后来，丹枫甚至陷入了龙狂，而在这时，白珩出手了。她驾驶星槎，带来了那颗黑色的「太阳」。那颗太阳，不仅杀死了倏忽，也杀死了她。”
“而饮月之乱，不过是我、丹枫、应星，为复活白珩，造成的一场悲剧。因白珩而生的孽龙，在鳞渊境肆意破坏，最终死于我那位师姐的剑下。而在那场人为的灾祸后，我们都得到了自己应得的罪罚。”
“我，得到了祂亲自赐予的诅咒（赐福），成为了丰饶令使。”
“那……那条孽龙，不是，白珩呢？她变成持明转生了吗？”白露小心翼翼地问。
林寒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白露，眼睛里是熟悉的爱意和悲伤。
“所以，是我吗？”白露喃喃自语，“我……就是那位白珩的转世？这也是你那样看我的原因吗？”
“可是，我是白露，不是白珩的替代品！”
白露的声音哽咽，泪眼朦胧的孩童，喊出了自己的声音。
“白露，你是白珩生命的延续。”林寒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她的头，“当年，是她将我从几乎报废的逃生舱里救出来，也是她照顾我，陪我长大。所以，我也想和她一样，照顾你，让你健康长大。”
“只是，让你产生了如此误会，我应该向你道歉。对不起，白露。”
白露胡乱地擦拭着眼泪，将自己埋在林寒的胸前，放声哭泣。既是感动，也是对几百年，如同笼中鸟，池中鱼的生活的发泄。
白露：“那……出去之后，你要请我吃好吃的。”
“好，都依你。”林寒轻笑，擦去白露脸上的点点泪光。
“白露姐姐，不哭不哭。”寒露上前，笨拙地安慰。
“误会解开了，该回去了。”丹恒提醒道。
离开龙宫，浣溪等在门口，准备带几人去见龙师长老。
“诸位，请跟我来吧。”浣溪走在前面引路，声音里压抑着激动，“长老们在龙师议政厅，恭候各位光临。”
另一边，龙师议政厅。
韶英站在门口，朝着远处张望。雪蒲有些不耐烦，几度想要离开，但都被韶英拦住。
“你拦我做甚？！”
“涛然大人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你是要违令吗？！”韶英低声吼道。
“我现在只要想起那张脸，我就想撕碎他！”雪蒲有些抓狂，“我那么用心地指导他学习，教他持明的历史，教他云吟术法，教他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龙尊……”
“结果呢？他怎么回报我的……”雪蒲表情狰狞，双手用力抓着韶英的肩膀，“他不愿意做那些实验，怕脏了手，那就我去做，我去用低贱的仙舟人，做那些实验。”
“没有化龙妙法又如何，我一样能做到，让持明族重新繁衍，让他丹枫的功绩再添一笔。”
“可是……他做了什么？！”
“封了我的实验室，销毁了那些实验品，放走了那些实验材料，还把我关进幽囚狱！”
“如果不是涛然，我根本没有出来的机会！”
雪蒲双目充血，一字一句诉说着他为丹枫的做的一切，眼神疯狂，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病态的爱恋。
“可是，他还不是为了他的同伴，走上了和我同样的路，哈哈哈哈——”
韶英看着有些疯癫的雪蒲，眼神复杂。他见过对方为了丹枫付出了何等的心血，丹枫想学的、想要的，他拼尽全力去教、去给，哪怕是他都有些动容。可最后，他却被自己最好的学生送进了幽囚狱，还差点在里面轮回蜕生，从头开始。
雪蒲靠着墙，记忆回到丹枫带着云骑军闯进实验室的那天。
实验室里，十几个仙舟人遭受了非人改造，困在培养舱中，目光呆滞，只是看着云骑军和丹枫，眼中没有一点情绪。
“雪蒲长老，你做了什么？！”丹枫愤怒地质问，眼睛里满是失望。
“龙尊大人，我……”
“带下去，交给腾骁将军和十王司处置！”
雪蒲被带走了，只看到丹枫留给他的，失望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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