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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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北方，通往史莱克城的宽阔官道上，春意已浓，柳絮如雪。

一支风尘仆仆、由七八辆宽大马车组成的车队正平稳地行驶着。车厢上刻着云山雾绕、一座悬浮高峰的徽记——帝国北方宗门“落云宗”的标识。

领头的青布马车车厢内。

空气带着北方早春残留的微寒，精铁炉子里几块银霜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向渊换了一身较为宽松的玄青色常服，依旧坐得笔直如剑。他端着一杯热茶，目光却透过镶嵌着透明水晶的车窗，长久地落在车外。

向谕缩在铺着厚厚兽皮的车厢角落。

她换了身干净的素青色细棉布衣裙，过于宽大的袖口和衣摆将她本就瘦小的身体衬得更加单薄。小脸洗得干干净净，露出清秀但异常苍白的底色。

那双眼睛垂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安静的阴影，眸光沉寂，映不出任何情绪。她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枚【萤梦星轨】魂导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距离暮光岭那地狱般的夜晚，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

两个月里，她跟着外祖父向渊辗转，最终踏上了前往史莱克城的道路。

她很少说话，甚至很少发出声音，只有在噩梦缠身的惊悸时刻，才会骤然蜷缩成一团，发出猫儿一样压抑的呜咽。

“还冷？”向渊放下茶杯，声音低沉平缓，像一块浸了水的硬木。他拿起炉边一件厚实的银鼠裘披风递过去。

向谕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僵了一下，缓缓摇头，垂着的睫毛颤了颤，“不冷。”

声音是久未说话的低微沙哑，像羽毛擦过粗糙的石砾。

向渊没有强求，收回手。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沉闷的辘辘声。

“史莱克城。”向渊再次开口，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史莱克学院…是大陆最好的地方。”他的语气笃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安抚，“你会喜欢那里。”

“嗯。”向谕依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萤梦星轨】光滑冰凉的外壳上轻轻摩挲着。

向渊看着她近乎透明的指尖划过那流溢着微弱星光的刻痕，又沉默片刻，才道，“那东西…是你母亲留下的？”

向谕摩挲的动作停住，指尖微微收紧。

“它能帮到你。”向渊的声音沉了些，似乎想驱散那无形的凝重，“但最终能护住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变得足够强。”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向谕死寂的心湖。

强…

足够强……

垂着的睫毛轻轻抬起了一丝缝隙，沉寂的眼瞳深处，仿佛有什么被封冻的东西，在“足够强”这三个字砸落时，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缝。

暮光岭燃烧的夜空、扭曲的人影、父亲怒睁的双眼、母亲最后无声的口型在眼前急速回闪。

攥着【萤梦星轨】的手指猛地攥得更紧，几乎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嵌进自己的皮肉里，尖锐的疼痛带来一种扭曲的清醒。

是的。

只有自己强。

她要变强。

强到再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夺走她想守护的一切。

车队突然微微一顿，前方传来车夫勒住缰绳的吁声以及行人的喧哗。

史莱克城到了。

向渊推开一角车窗。

巨大无匹的古老城墙如匍匐的巨龙般骤然撞入视野。

高达百米，由一种巨大无比、呈青金色的花岗岩筑成，历经无数岁月的风霜洗礼，刻满了沧桑斑驳的痕迹，阳光下隐隐流动着厚重坚韧的气息。

城门巨大无比，足够十辆这样宽大的马车并行而入，此刻已排起了长长的人龙，喧嚣声浪裹挟着各种口音与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滚烫的、令人晕眩的生命力。

人声鼎沸。

衣着华贵的商贾、风尘仆仆的行旅、扛着巨大行囊风尘仆仆的平民、穿着各种奇异服饰甚至是制服、气质或彪悍或儒雅或神秘的人群，形形色色，汇成一股汹涌奔流，喧嚣着涌入那巨龙的咽喉。

“这就是史莱克。”向渊收回目光，看向角落里的女孩。

向谕已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透过另一侧小小的琉璃车窗，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那座亘古巨城。

瘦小的身体绷得笔直，手指紧紧攥着裙角，手背因用力而绷出青筋。

那双沉寂了太久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高耸如山的城墙轮廓和城墙上飞舞的怪物旌旗。

不再是死寂的灰烬。

那是一种被唤醒的冰冷火焰在跳跃，带着孤狼踏足陌生领地时的极度戒备、茫然、以及近乎偏执的…

一定要变强的灼热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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