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光点点。
秋收第一日的成果堆满了农舍前的空地，灵谷、灵药、灵果分门别类地摆放着。
莫妍雨以惊人的效率拔得头筹，收割的灵药品质最佳，数量也最多，连钟茉都忍不住咂舌：“莫师妹这速度，怕不是把整片药田都冻住直接搬回来了吧？”
殷悦笑嘻嘻地凑过去：“莫师姐，教教我呗？我也想学你这样优雅地摘果子！”
莫妍雨淡淡瞥她一眼：“先把你的‘边摘边吃’的习惯改了再说。”
众人哄笑。
农夫们热情地准备了晚膳，虽不如天元山的灵食精致，却胜在质朴鲜美——新碾的灵米煮得喷香，配上刚摘的野菜、山间猎来的野味，还有一坛农家自酿的米酒，滋味醇厚。
夜莺颂起初还端着架子，嫌弃碗筷粗糙，结果尝了一口炖肉后，眼睛一亮，闷头扒饭，再没空说话。
颜百黎小口喝着米酒，脸颊微红，望着篝火映照下的众人，心中温暖。
钟茉夹了一筷子野菜，满足地眯起眼：“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啊！”
祁欢温声笑道：“钟师姐这话说得，好像我们不是凡人似的。”
“修仙修久了，有时候真会忘记自己还是个人。”钟茉托着腮，眸光映着火光，“你们说，要是哪天我们都不修仙了，会是什么样子？”
夜莺颂嗤笑一声：“不修仙？那我这‘七绝剑’岂不是白练了？”
殷悦歪头想了想：“我大概会开个药铺吧，专门卖各种稀奇古怪的丹药。”
莫妍雨沉默片刻，淡淡道：“不知道。”
颜百黎偷偷看向她，发现这位冷若冰霜的师叔眼中竟有一丝茫然。
钟茉拍了拍手：“好啦，别想那么多！秋收要持续五天，咱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继续！”
众人应声，各自回房。农舍简陋，几人分住两间大通铺，男弟子一间，女弟子一间。颜百黎和钟茉、殷悦、莫妍雨挤在一张炕上，听着窗外虫鸣，渐渐入睡。
夜半时分，颜百黎被一阵箫声惊醒。
那箫声清幽婉转，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一段遥远的往事。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木窗，只见月光如水，洒在院落的青石板上，而屋顶上，一道青衫身影正倚着屋脊，手持一管白玉箫，独自吹奏。
——是祁欢。
颜百黎犹豫片刻，披上外衣，悄悄翻出窗户，足尖轻点，跃上屋顶。
“祁师叔。”她轻声唤道。
箫声戛然而止。祁欢回头，见是她，微微一笑：“吵醒你了？”
颜百黎摇摇头，在他身旁坐下：“没有，只是觉得这箫声……很好听，但也有些寂寞。”
祁欢垂眸看着手中的箫，指尖轻轻摩挲着箫身上的纹路：“这是我母亲教我的。”
“师叔的母亲？”颜百黎有些意外，“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祁欢轻笑一声，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影：“她是温柔，但也倔强。”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祁欢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百黎，你知道我出身何处吗？”
颜百黎摇头。
“祁家，修仙界四大世家之一。”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名门望族，规矩森严。”
颜百黎眨了眨眼：“那师叔的母亲……”
“她是艺妓。”祁欢淡淡道，“祁家家主在一次宴席上看中了她，强纳为妾。后来有了我，她便被困在那座大宅里，再没出去过。”
颜百黎心头一紧。
祁欢继续道：“祁家子嗣众多，嫡出的少爷小姐们从小锦衣玉食，而我……只是个卑贱的庶子。”
他说这话时，神色依旧温和，可颜百黎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冷意。
“他们骂我娘低贱，骂我血脉不纯，可偏偏——”他轻笑一声，“祁家这一辈里，我的天赋最高。”
月光下，他的侧脸如玉般清冷，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十岁那年，我测出极品土灵根，祁家上下哗然。家主亲自召见我，说要重点培养我，让我忘掉‘不光彩的出身’。”
“我娘却在那天晚上，偷偷塞给我这管箫。”
他举起白玉箫，箫身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她说，‘阿欢，修仙之路漫长，若有一天你觉得累了，就吹一曲，想想山外的月亮’。”
颜百黎眼眶微热。
祁欢低头笑了笑：“后来，我娘病逝了。祁家给了她一个妾室的名分，风光大葬，可我知道，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座宅子。”
“再后来，我拜入天元山，再没回去过。”
夜风寂静，箫声已歇，唯有远处稻田里的虫鸣依稀可闻。
颜百黎轻声道：“师叔……恨祁家吗？”
祁欢摇头：“不恨。”
他看向她，眸光清澈如泉：“我娘临终前说，她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她让我别困在仇恨里，要像山间的风，自由自在。”
“所以啊，”他忽然眨了眨眼，又恢复了平日温润的模样，“我现在可是天元山最逍遥的祁师叔，是不是？”
颜百黎噗嗤一笑：“是，师叔最潇洒了！”
祁欢揉了揉她的发顶：“好了，夜深了，回去睡吧。”
颜百黎点点头，正要起身，忽然想起什么，犹豫道：“师叔，那……钟师叔知道这些吗？”
祁欢动作一顿，随即失笑：“她啊，大概早就用‘听风吟’偷听过了吧。”
颜百黎偷笑：“那莫师叔呢？”
“莫师妹性子冷，但心思细腻，应该猜到了几分。”祁欢轻叹，“至于夜莺颂那小子……他估计只关心他的剑和独孤师兄。”
两人相视一笑。
颜百黎跳下屋顶，回头冲他挥挥手：“师叔也早点休息！”
祁欢颔首，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屋内，才重新举起玉箫，轻轻吹响。
这一次，箫声不再寂寞，而是悠扬清越，如风过竹林，自在逍遥。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颜百黎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发现祁欢已经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煮茶，神色如常，仿佛昨夜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钟茉伸着懒腰走出来，瞥了祁欢一眼，忽然凑过去低声道：“昨晚吹箫勾引我们家小百黎？”
祁欢一口茶喷出来：“钟师姐！”
钟茉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殷悦揉着眼睛嘟囔：“你们起这么早干嘛……”
莫妍雨早已收拾妥当，冷冷道：“干活。”
夜莺颂抱着剑靠在门框上，哼道：“某些人半夜不睡觉，屋顶上谈情说爱，今天可别拖后腿。”
颜百黎：“……？”
祁欢扶额：“夜师弟，你误会了。”
钟茉唯恐天下不乱，揽住颜百黎的肩，冲夜莺颂挑眉：“怎么，我们百黎这么招人喜欢，你嫉妒啊？”
夜莺颂瞬间炸毛：“谁嫉妒了！”
众人笑闹间，晨光洒满院落。
秋收的第二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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