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酒庄东侧葡萄园上空弥漫的气味堪称地狱盛宴后的厨余处理厂——臭氧的锐利、硫磺的刺鼻、焦土和草木灰的苦涩、熔岩板的糊味儿,还有一丝顽强钻进鼻腔的……异化树莓果酱的诡异甜腥?这片平日阳光充足的向阳坡地,此刻彻底化为死寂焦土。那个夸张的琉璃化巨坑是绝对焦点,坑壁光滑如巨大陶器被砸裂的断口,坑底铺满熔融后硬化的黑曜石质薄壳,在晨曦微光下泛着冰冷的彩色油晕。
阿贝多站在巨坑边缘最近距离的“安全观测点”,苍白的面容如同蒙德大教堂的理石雕像般无波无澜。只有他那双湖碧色的瞳孔深处,映着眼前末日景象的倒影,闪动着纯粹理性的分析光芒。金发整齐束于脑后,白色实验服纤尘不染。他脚边摊开一本厚实的、嵌着星形银扣的笔记,手持一支结构极其复杂的、末端闪烁着元素监测符文的银制刻录笔(外形像单筒望远镜与星盘尺的混合体),正对着巨坑方向缓慢移动,笔尖在笔记特制的元素感应羊皮纸上划出细密的、代表多种参数波动的荧光线痕。
“……冲击波完美球形扩散,能级跃迁斜率符合‘元素浓缩坍缩模型’……核心温度残余估值:≥5000度标准氏……”阿贝多语速平稳地口述着数据,银笔一刻未停,“初步判定引爆物结构:内蕴高密火元素核心,外壳为‘超导约束晶层’,外挂火元素塑性增伤环……”他的目光扫过坑底那些在高温高压下融凝形成的奇异同心波纹,“……奇特的审美倾向……核心爆炸图案呈……咧嘴表情?数据记录代码暂定为:可莉-K型-究极版-笑面太阳花。”他翻过一页羊皮纸,笔尖重新校准能量残余浓度。
菲谢尔傲然立于略高的土坡断崖之上,右手高举,仿佛要拥抱撕裂黎明的灾厄,深紫色的洛丽塔裙摆被晨风扬起凌厉的弧度,遮蔽半只眼睛的金色眼罩下,左眼中跃动着某种……看到世界终结剧本般的激动闪光。
“吾之眷属啊!见证吧!这便是断罪之眼所预言的……世界诞晨之前,那焚烬万古虚妄的原始之怒!”她的声音如天鹅绒裹着荆棘,充满咏叹般的浮夸,“深渊的污浊渣滓,在此等纯粹终焉的圣焰下化为飘散的余烬!此乃吾等断罪之皇女赐予尔等的……最终审判洗礼!奥兹——!”
她伸出套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向前方虚虚一点。
“遵命,皇女殿下。”夜鸦奥兹优雅地悬浮在她肩头,漆黑羽翼垂落,猩红的电子眼锁定坑底焦尸和远方葡萄园的灾难现场,合成音毫无波澜地翻译,“殿下说:这坑炸得真圆,焦炭很均匀,就是旁边几排葡萄藤歪得不够艺术,建议下次改进。”
班尼特和雷泽蹲在距离大坑足有五十米远的、一丛尚且保留着半片绿意的灌木丛后面(这片未被波及的绿地被酒庄工作人员私下称为“班尼特唯一好运角”)。班尼特的护目镜歪歪斜斜地架在头顶乱毛上,露出的翠绿色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心有余悸的震惊,正用一块捡来的焦炭在土块上努力临摹那个巨坑的形状,嘴里小声叨叨着“下次一定要让团长也看看……”。雷泽则皱着鼻子,银灰色头发下的赤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空气,狼的本能让他对环境中残留的狂暴火元素和某种更深层的、无法言喻的……混乱“气息”感到强烈不安。他不动声色地把试图凑近坑边一只焦黑鸟爪观察的班尼特往后拽了半步。空气中除了刺鼻的爆炸残留,还弥漫着一股班尼特身上自带的热带雨林霉运味道、被炸飞溅到这里的史莱姆黏液、还有他自己皮毛和晨曦酒庄泥土混合的气息——这片土地现在就像被各种灾难元素搅和过的大杂烩。
“哦呀哦呀~看来我们的小火花骑士临走前,还留了个‘盛大退场烟花’做纪念?”轻佻的、带着点宿醉沙哑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凯亚斜倚着一株仅剩半截漆黑焦炭树桩的“景观”,单手把玩着他镶冰晶的酒杯,里面淡蓝的酒液早已饮尽,只剩几枚融化的冰球反射着坑底琉璃的冷光。他冰蓝色的眼瞳扫过巨大焦坑,精准地落到坑边某个位置——那株最古老、象征“晨曦”家族历史(也是迪卢克最心爱)的百年酿酒葡萄藤王,此刻只剩小半截漆黑的、焦脆的木桩歪斜地插在琉璃坑壁边缘,断口处还在冒着几缕象征性的青烟,如同一个可悲的破败皇冠。
“啧啧,‘根除烦恼’的效果真是立竿见影啊~”凯亚的嘴角勾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弧度,靴尖踢开一块尚有余温的土坷垃,“这下某些人的收藏清单,得重新定制了?”他意有所指地瞥向坑的另一侧。
空气骤然凝固了几度(物理意义上也是如此)。迪卢克站在阿贝多观测点侧后方几步远处,位置能完全俯视整个废墟。那身标志性的暗夜英雄装束一丝不苟,鸟喙面具下的暗金竖瞳在晨曦光线中如同冰冷的测温灯丝。他的视线刚刚从那株焦炭藤王的残骸上收回,仿佛只是清点库存般地掠过。随即,熔金红瞳聚焦到凯亚身上。没有言语,但周身的空气因为骤然迸发的无形怒火似乎被微微扭曲。那股灼热的气息混合着硝烟硫磺味,带着要将空间点着的可怕趋势。
“哼!让那个臭酒鬼的藤蔓化作虚无尘烟,已是仁慈的恩赐!”菲谢尔显然误解了凯亚所指,她抬起下巴,傲慢宣称,“断罪的裁决从无宽恕!”(奥兹:“殿下说葡萄没了挺好,省得酿酒祸害人。”)
班尼特在旁边小声问雷泽:“菲谢尔说……炸得好?可迪卢克老爷脸更黑了……”他缩了缩脖子,感觉空气中的硫磺味里好像真的快能嗅出愤怒的火星子了。
就在紧绷的气氛濒临失控爆燃点之际——
“噌!嗡——哔哔哔——喀啦——!”
一阵极其刺耳、如同指甲刮过黑板又混合着短路电流声的噪音猛地爆发!源头赫然是阿贝多手中那支精密运转的监测银笔!银笔顶端的元素符文监测环瞬间爆出一团紊乱的碎火花!笔尖在特制羊皮纸上疯狂乱舞,原本优美的荧光线痕瞬间变成了狂躁失控的黑色涂鸦鬼符!
阿贝多那永远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顿——眉心极其轻地蹙起零点一秒,仿佛顶级计算机遭遇了计划外变量。他湖碧色的眼瞳快速扫过银笔的异状,又瞬间锁定那本被乱涂的笔记。那些失控笔迹的根源,赫然是从地面那琉璃坑壁上某个不起眼裂缝里逸散出来的一缕极其微弱的、暗沉粘稠的……混合暗影?它像一条不安分的泥鳅,在纯粹的爆炸能量残余中搅动,散发着让仪器无法理解的“混沌”。这缕气息如同病毒,沿着银笔的探测符文逆流而上。
“侦测到未知高扰动能量流……”阿贝多的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他身后的空气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微型的、闪烁着乳白色光芒的阳华阵!这是阿贝多长期随身携带、处于待命警戒模式的地脉元素生成核心。此刻,这个代表着秩序与创造的阳华阵,光芒剧烈明灭跳动,边缘开始变得模糊、扭曲!而就在阳华阵异动的瞬间——
“噼啪!”
一道刺眼的金红色雷弧,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放电史莱姆,毫无征兆地从菲谢尔那华贵的裙摆边缘跳跃出来!直接打在她左腿金属腿环上!
“呜噫——?!”菲谢尔如同被烫到的猫,整个人夸张地原地蹦起半尺高!精心维持的威仪姿态瞬间垮塌,像只被打断咒语的倒霉乌鸦法师。华丽的裙摆和头发因为静电猛地炸开!那只金色的遮眼罩都快被掀到额头上!
噗嗤!
班尼特怀里抱着的那块他用来临摹巨坑的、尚带温度的土块,毫无预兆地变成了一捧松散的、夹杂着黏糊糊紫色史莱姆凝胶的烂泥浆!瞬间糊了他一身一脸!
“噗唔!”班尼特傻眼地看着满手黏糊恶心的泥浆,脸上糊满了,护目镜都被染花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腐烂树莓混合淤泥的怪味。
几乎同时!
凯亚手中的冰晶酒杯“唰啦”一声,杯壁边缘凝结的、本应完美环绕的蓝色冰线,毫无征兆地扭曲、溶解、崩解!里面残余的冰球彻底化成水!他愣了一下,冰蓝的眼瞳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手和酒杯。
“咦?”
更远处正在试图用冰元素力净化爆炸残留气味的一处边缘区域——迪奥娜,穿着她标志性的猫爪鞋,对着几缕焦烟嫌弃地皱眉。她刚凝聚起一小团纯净的冰元素力,试图冻结净化那恼人的硫磺味。然而手中那团本应稳定旋转的冰晶球——
“啵。”
毫无理由地,溃散成一片毫无威力的、带着浓烈劣质杜松子酒味的寒雾!那辛辣呛人的酒鬼味道比她试图净化的硫磺味更让人难以忍受!
“咳咳咳……?!”迪奥娜被那扑面而来的酒味雾气呛得猛咳起来,漂亮的猫耳朵气得抖成了缝纫机模式,翠绿色的猫瞳里瞬间燃起比火把还要愤怒的光焰!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气的)!“谁……!谁放的劣质酒糟?!该死的人类酒臭!”她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猫,对着空气愤怒挥抓(小爪子附带了冰花效果),却只扑到了空气里劣质杜松子的余味。她嫌弃又用力地甩着手,仿佛要掸掉什么不存在的污秽,小皮鞋用力跺着地面:“恶心!比烂透了的渔人吐司还恶心!笨蛋骑士团的劣质元素反应!”(她显然认为是这混乱的爆炸残景影响了她的纯净之力)。
而此刻的雷泽,在班尼特被泥浆糊脸的瞬间,银灰色发丝下的狼耳猛地竖起!赤红瞳孔剧烈收缩!他没有去管倒霉的搭档,而是猛地抬头望天!
喀啦啦——!
天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大片浓厚如铅的积雨云,以一种违背气象常识的速度,如同千军万马般从风起地狂奔而来,迅猛地掠过蒙德城上空,牢牢笼罩在晨曦酒庄……不,是精准笼罩在那巨坑正上方!云层深处,沉闷的滚雷声如同深渊在咆哮!那根本不是正常的雷雨云!云层间闪烁的电光是罕见的暗紫夹杂着不祥的污浊绿芒!空气中低气压沉闷得令人窒息,弥漫着暴雨前混合着硫磺和……更古老霉味的压抑气息!
“风暴!不好!”雷泽低沉的声音如同兽类警啸,一把扯起还在懵逼擦脸的班尼特,“快!找东西……躲!”
阿贝多的湖碧色眼瞳深处,那理性的湖面第一次掀起了可见的分析湍流。他握着那支发出焦糊味已彻底罢工的银笔,视线死死锁定坑壁裂缝中依旧扭动的那缕诡谲暗影。无数炼金公式、星图推演在脑内疯狂碰撞迭代……最终,一个在普通监测中被视为无效杂波而被忽略的、与“特定个体”命运高度纠缠的底层“频率图纹”,如同水下冰山的致命一角,骤然刺穿了他逻辑的冰层!
“……厄运磁场……实体化……强关联……频率锁定……”阿贝多的目光顺着那道污秽暗影移动的轨迹望去,最终精准地落在了刚从泥浆中抬起头、护目镜沾满紫色凝胶、一脸倒霉相还茫然无辜的班尼特脸上。
阿贝多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凝滞的停顿,他那双仿佛洞彻了世间一切造物原理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此刻的景象——整个炼金仪器爆掉的根源、班尼特手里的烂泥、菲谢尔的静电、凯亚酒杯融化的冰、迪奥娜变质的寒雾,还有那绿紫雷霆的压顶乌云……
熔岩湖边的红瞳微微侧转。迪卢克的面具转向阿贝多观测的方向,顺着炼金大师的目光,最终也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蹲在坑边、此刻已然成为全场“混沌源点”的班尼特身上。
整个坑边区域,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只有乌云在头顶滚动酝酿的咆哮,和那缕从坑底逸出的污秽暗影正无声欢快地……缠上班尼特的脚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