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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之旅3

亡表倒计时

肺部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郁的血腥味。怀表和黑盒在手中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与万载寒冰,虽然排斥力场因之前的剧烈消耗而暂时微弱,但那持续不断的、相互侵蚀的冰冷与黑暗波动,依旧像无数细小的针,不断刺穿着我的神经末梢,消耗着我残存不多的精力。怀中那本陈旧的《观星楼·地下室·工作日志》冰冷沉重,仿佛一块墓碑,压在我的胸口。

身后钢铁丛林般的废墟里,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嗒…嗒…嗒…”脚步声,在短暂的消失后,再次如同精准的丧钟般响起!他们追来了!清理者如同最顶级的猎犬,绝不会轻易放弃锁定目标的“信号”!

镜中的猩红数字冷酷地跳动:**45:25:33** …32…31…

时间!时间在飞速流逝!我的身体濒临崩溃,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那是强行引导排斥力场的可怕反噬。我像一只被猎枪击中、濒临死亡的野兽,在巨大的废弃厂房间跌跌撞撞地穿行,凭借着对来时路线的最后一点模糊记忆,朝着印象中东风路主干道的方向亡命奔逃。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斑,耳鸣声越来越响。怀表传递着指向逃离方向的微弱悸动,而黑盒则持续散发着对怀中日志的贪婪渴望,这两种矛盾的牵引撕扯着我的意识。我只能死死咬着牙,将全部意志集中在“逃”这个字上!

终于,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片如同巨大钢铁坟墓的废弃厂区,重新踏上了那条被野草和垃圾侵占的、通往城市边缘的土路——曾经的东风路。

身后,清理者的脚步声似乎被复杂的钢铁迷宫暂时阻隔,但那股冰冷的“抹除”意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我不敢停留,沿着土路,朝着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方向拼命挪动。

身体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倒下。汗水、血水、灰尘混合在一起,黏腻地糊在脸上和身上。镜中的倒计时:**45:15:47** …46…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地瘫倒在路边时,前方远处,一点微弱的光点出现在视线尽头。

那光点…在移动?是车灯!

生的希望瞬间点燃了残存的力气!我挣扎着冲到路边,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手臂,嘶哑地呼喊着,尽管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那光点越来越近,轮廓清晰起来——是一辆深夜行驶的、破旧的老式出租车!车顶的“空车”灯在黑暗中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出租车司机显然被路边突然冲出的、如同恶鬼般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我吓了一跳,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土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停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车窗摇下一条缝,露出一张中年男人惊疑不定、充满警惕的脸。

“你…你搞么子?”司机带着浓重本地口音,声音有些发颤。

“救…救命…” 我用尽力气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我走…随便去哪里…城里…我给你钱…所有钱…” 我颤抖着掏出钱包,里面皱巴巴的几张钞票显得如此可怜。

司机眼神在我身上扫过,充满了犹豫和恐惧。我现在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刚杀了人或者被追杀的危险分子。

“嗒…嗒…嗒…”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如同催命符般的脚步声,再次从身后厂区的阴影边缘响起!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那精准、稳定、带着死亡韵律的声音,在死寂的深夜荒野中,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司机显然也听到了这诡异的声音!他脸色瞬间煞白,惊恐地看向我身后那片黑暗的废墟!

“上…上车!快!” 恐惧压倒了他的犹豫,他猛地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几乎是扑进了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快走!快开车!” 我嘶吼着,同时惊恐地回头望向车后窗。

惨淡的月光下,两个高大、瘦削、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厂区边缘的阴影中,正静静地“注视”着这边。他们并没有追赶,但那冰冷的、穿透空间的“注视”感,却比任何追赶都更令人窒息!

出租车司机显然也看到了那两个人影,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脚油门踩到底!

破旧的出租车引擎发出痛苦的嘶吼,车身剧烈颠簸着,在坑洼的土路上疯狂加速,扬起漫天尘土,朝着城市的方向亡命逃窜!

我瘫在副驾驶座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怀表和黑盒被我死死按在腹部,用外套盖住,试图隔绝它们散发的气息。怀中的日志冰冷依旧。

“兄…兄弟,你…你惹上什么人了?那…那是什么东西?”司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根本不敢再回头看。

“别问…快开…” 我虚弱地喘息着,目光瞥向车内的后视镜。

镜子里,那串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冷酷地跳动着:**45:10:22** …21…20… 同时,镜面边缘,似乎极其短暂地、如同信号不良般扭曲了一下,映出了车后窗外飞速掠过的荒野景象——那两个黑色的身影,依旧如同两座沉默的墓碑,矗立在厂区边缘的月光下,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但他们没有追来…并不意味着放弃。老胡说过,他们如同“清理”程序,不死不休。

“去…去最近的地铁站…” 我艰难地开口。出租车目标太大,容易被追踪。地铁系统复杂,人流密集,或许能暂时甩掉可能的电子追踪(如果清理者有这种能力的话),也能利用复杂的环境隐藏怀表和黑盒的气息。

司机如蒙大赦,巴不得赶紧把我这个烫手山芋送走,立刻猛打方向盘,朝着最近的一个地铁站入口冲去。

深夜的地铁站入口,空旷而冷清。惨白的灯光下,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疲惫身影。我付了钱(几乎掏空了钱包),在司机如同送走瘟神般的目光中,踉跄着冲进站内。

自动扶梯早已停运。我扶着冰冷的栏杆,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下挪动。空旷的站厅里,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孤独和诡异。值班的工作人员在远处的售票亭里打着瞌睡,对我的狼狈视若无睹。

我买了票(用仅剩的零钱),如同逃难的难民,冲下通往站台的楼梯。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和隧道深处吹来的、带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冷风。巨大的广告牌上,模特的笑容在冷光下显得空洞而虚假。

镜中的倒计时:**45:05:11** …10…

时间紧迫!我必须立刻解读日志!

我找了一个最角落、灯光最昏暗、广告牌投下大片阴影的长椅,几乎是瘫坐下去。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胸口和手臂的剧痛一阵阵袭来。但我强忍着,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本冰冷、沉重的《观星楼·地下室·工作日志》。

封面是深褐色的硬质皮革,边缘磨损严重,布满污渍和可疑的深色斑点。中央用褪色的墨水写着“观星楼·地下室·工作日志 - 陈卫东”几个字,字迹工整有力,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朝圣般(或者说赴死般)的凝重,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已经发黄变脆,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陈旧油墨的气味。字迹是蓝色的钢笔水,非常工整,记录着日期和一些看似正常的观测记录、设备参数、实验编号。看起来像是一本严谨的科研日志。

我快速翻动,寻找着关键信息。日期在不断推进,记录的内容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

> **X月X日**

> 观测到‘源’的活性出现异常周期性波动。峰值点…似乎与特定的时辰有关?需要更多数据验证。亥时…这个时辰的峰值格外显著。亥时三刻?有趣。古人将一日分为十二时辰,每时辰八刻…亥时三刻…这个时间节点有什么特殊含义?

亥时三刻!果然!

> **X月X日**

> 尝试用不同材质的容器收容‘源’的次级逸散物。效果均不理想。其能量具有极强的侵蚀性和…活性?它似乎…在‘观察’我们?小李(日记主人?)今天精神恍惚,报告说在镜子里看到奇怪的反光。建议他休息。仪器读数也出现不明干扰。是心理作用还是…‘源’的影响?

> **X月X日**

> 重大发现!对比古籍残篇(《幽明录》残页),‘亥时三刻’在古代某些隐秘记载中,被称为‘鬼门隙开’‘阴阳交泰’之时!是能量最活跃、也最不稳定的节点!难道‘源’的波动与此有关?它…来自那个‘间隙’?!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 **X月X日**

> 小李的状态越来越糟。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躲闪。仪器捕捉到他独自在实验室对着空气说话…对象似乎是…‘Y’?他女朋友?但‘Y’明明…(此处字迹被用力划掉,墨迹晕染开一片)该死!‘源’的影响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它在侵蚀心智!制造幻觉!必须加强防护!

> **X月X日**

> 噩梦!昨晚又梦到那片无尽的黑暗…和黑暗中睁开的眼睛!‘源’的核心…那个盒子…它给我的感觉越来越…‘活’了!我们真的能控制它吗?老胡提供的那些‘土法’压制似乎开始失效了。他今天来,脸色也很难看,欲言又止。他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老胡!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至少曾经是!

> **X月X日**(字迹开始变得有些潦草)

> 观测到‘源’的核心(黑盒)与次级逸散物(怀表?)之间存在强烈的能量共鸣与排斥!如同阴阳两极!当它们靠近时,会产生剧烈的空间扰动!这扰动…引来了‘注视’!小李惊恐地报告,看到穿黑衣服的、没有影子的人在附近徘徊!‘清理者’…古籍里提到的‘秩序维护者’?它们是为抹除‘异常’而来的?!我们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怀表和黑盒!互为阴阳两极!排斥力场!空间扰动!引来清理者!一切线索串联起来了!

> **X月X日**(字迹越发潦草用力,透出强烈的焦虑)

> 压制彻底失效了!‘源’的活性在亥时三刻彻底爆发!小李…小李他…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了!像提线木偶一样走向窗户!我拼尽全力才把他拉回来!他清醒后崩溃大哭,说感觉有东西在拽他,要把他拖下去!亥时三刻!是死亡指令!‘源’在回溯持有者的死法!它在…收集死亡?!必须找到中断的方法!

>

> **中断的关键!** 根据古籍残篇和我的推演,或许…需要找到上一个被‘回溯’的宿主遗留的、带有最强烈执念的物品!将其带回其死亡之地,在亥时三刻,利用执念与‘源’的链接进行干扰,或许能短暂中断回溯链条!但这治标不治本!而且极其危险!下一个回溯的目标会更早、更恐怖!

这就是老胡告诉我的方法的来源!陈卫东的理论!

> **X月X日**(字迹狂乱,多处被污渍覆盖)

> 来不及了!‘清理者’进来了!它们突破了外围!老胡…老胡他…(大片墨渍,像是笔被摔落)它们不是物理层面的!它们是规则的具现!‘源’的扰动暴露了我们!云河苑也不安全了!我必须把核心(黑盒)转移!日志…日志要藏好!不能落在它们手里!也不能被‘源’污染!

>

> **最后的希望:** ‘观星楼’!一切的起点!‘源’最初被发现的地方!那里…那里或许有更古老的压制方法!或者…彻底毁灭它的线索!在地下室最深处…那个祭坛…(字迹模糊不清)…钥匙…是…(最后几行字被大片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彻底覆盖!形状…像极了喷溅的血迹!)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巨大的信息量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冲垮了我的意识堤坝!

真相!残酷而绝望的真相!

怀表(次级逸散物)与黑盒(源核心)互为阴阳两极,相互排斥又相互吸引。它们靠近时产生的空间扰动引来了“清理者”——规则层面的抹除程序!

亥时三刻是能量节点,“源”在这个时刻会强制回溯上一个持有者的死法,收集死亡!这是一个不断加速、筛选、最终指向持有者自身死亡的死亡循环!

老胡告诉我的方法——找到遗物带回死亡现场中断回溯——源自陈卫东的理论,但只能短暂拖延,且会引来更恐怖的下一次!

陈卫东在云河苑遭遇了清理者,他试图转移黑盒,最终遇害(楼上房间那具被排斥力场撕碎的尸体?)。而他的本体(或者说,带着关键知识和最后理智的部分?)带着工作日志逃到了废弃工厂的配电室,最终力竭而亡,化为了那具干尸!

真正的希望(或者说最后的坟墓?)在“观星楼”地下室!一切的源头!那里可能有毁灭“源”的方法!但需要…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日志最后被血污覆盖了!

我死死盯着那最后一片触目惊心的深褐色血污,试图辨认下面模糊的字迹轮廓,却一无所获。绝望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观星楼”…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我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城市里…好像没有叫“观星楼”的著名建筑…

等等!

旧货市场!那个卖给我怀表的干瘪老头——老胡!他的摊位旁边,好像就有一个卖旧书和地图的摊位!我匆匆一瞥间,似乎看到过一张非常古旧的、这座城市还是个小县城时的老地图复制品?上面好像标注了一些早已消失的老建筑名称?

“观星楼”…会不会是某个早已被拆除、被人遗忘的旧建筑?比如…某个民国时期的天文观测台?或者…某个道观、寺庙的别称?

线索!唯一的线索!

镜中的倒计时冷酷地跳动着:**44:55:01** …00…**43:59:59**!

时间再次重置!从45小时跳到了43小时!加速了!死亡循环在加速收紧!

我猛地抬头。

站台尽头,隧道深处,传来列车驶近的、由远及近的轰鸣声。惨白的灯光下,空荡荡的列车如同一条钢铁巨蟒,缓缓滑入站台,停稳。车门无声地滑开。

这是末班车了。

我必须回到那个旧货市场!找到那张老地图!找到“观星楼”的位置!

我挣扎着站起身,将冰冷的日志、怀表、黑盒再次贴身藏好。每一样东西都如同千钧重担。身体如同散了架,但求生的意志如同最后的火焰,在绝望的寒风中顽强燃烧。

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我一步一步,挪向那洞开的、散发着冰冷钢铁气息的车门。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疲惫不堪的夜归人。我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蜷缩进去,将脸埋进臂弯,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列车启动,加速,驶入黑暗的隧道。

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单调而巨大,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冰冷的灯光在头顶摇晃。

就在这单调的噪音和摇晃中,在极度的疲惫和伤痛侵袭下,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

“叮咚!XX站到了…”

冰冷的电子报站音将我惊醒。我猛地抬起头,心脏狂跳。到站了?我坐过站了吗?

不,还没到旧货市场附近。

我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目光随意地扫过对面车窗。

车窗玻璃如同镜子,映出车厢内惨白的灯光、空荡的座椅…以及,坐在我对面座位上的…我自己疲惫而狼狈的倒影。

然而…

就在我目光聚焦在自己倒影的瞬间——

在那倒影的头顶上方,悬浮着那串巨大、刺目、鲜血般殷红的倒计时数字:**43:45:22** …21…20…

但这一次,那串数字的旁边,在那车窗玻璃的倒影里…赫然还悬浮着…**另一串数字**?!

那是一串同样巨大、却呈现出一种…**死寂幽绿**色泽的数字!

**23:59:59**

它悬浮的位置,就在我的倒计时旁边,仿佛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伴生体**?!

幽绿色的数字,正以一种冷酷、精确、与我头顶那串鲜红倒计时完全同步的节奏,无声地递减着:58…57…56…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这是什么?!

镜子里…怎么会有两串倒计时?!

这幽绿色的…是什么东西的倒计时?!

它…在跟着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比面对滴血天花板、尸变陈老师、冰冷清理者时更加深邃、更加本源、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满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动脖颈,看向车窗玻璃的物理方向——我的对面。

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空荡荡的、冰冷的、映照着惨白灯光的…**座椅**。

然而,在车窗玻璃的倒影里,那串幽绿色的倒计时,**23:59:52** …51…50… ,依旧清晰地悬浮在空荡荡的座椅上方,散发着不祥的死寂光芒。

它…不是映照现实。

它…只存在于镜中。

它…是另一个维度的…**倒计时**。

怀表在我口袋里猛地一震!传递出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惧和…一丝病态**兴奋**的冰冷悸动!

而紧贴着日志的黑盒,则散发出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满足感**?

镜中的猩红数字:**43:45:15** …14…

镜中的幽绿数字:**23:59:45** …44…

两个倒计时,如同死神的双瞳,在冰冷的车窗倒影中,无声地注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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