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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表倒计时
>我在旧货市场淘到一块古董怀表,表背刻着“亥时三刻”。
>回家后,镜中倒影显示我头顶悬浮着鲜红的倒计时:23:59:59。
>当晚亥时三刻,我莫名走到阳台边缘,身体不受控地前倾。
>千钧一发之际,楼下花盆坠落粉碎,巨响惊醒了我的神志。
>跌坐在地时,怀表在口袋里发出灼热,镜中倒计时重置为48小时。
>摊主老胡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你也看见倒计时了?”
>“每次归零,怀表会强迫你重演原主人的死法。”
>“上次是跳楼,下一次,可能是更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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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边缘的旧货市场,活像一条被遗忘的时光隧道。暮色沉沉压下来,白天残留的热气混合着尘土、朽木、还有无数件被主人遗弃的旧物散发出的复杂气味,在狭窄的过道里淤积、发酵。空气沉甸甸的,吸一口,肺里便填满了陈年的尘埃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气息。头顶上,几盏蒙着厚厚油垢的昏黄灯泡,光线软弱无力,仅仅照亮灯下那一小圈斑驳的地面。灯泡周围,浓重的阴影张牙舞爪地蔓延开去,将摊位和摊位之间模糊地连成一片混沌的暗影。
我,李琛,像一条搁浅的鱼,漫无目的地在这些阴影和微弱光斑的交界处挪动脚步。脚步拖沓,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揉搓后的倦怠。审计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客户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还有银行卡里那个令人气短的余额……这些白天的碎片,此刻如同无形的淤泥,包裹着双腿,每一步都沉重得提不起劲。周围摊位上那些蒙尘的搪瓷缸、断了发条的铁皮青蛙、褪色的年画……这些被时光抛弃的物件,与我此刻的心境,竟有种诡异的契合。
就在这时,视线被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摊黏住了。
那摊位极小,一块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蓝布铺在地上。蓝布上,零星散落着几件旧物:一枚黯淡的铜顶针,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一把生满绿锈、早已看不出原来用途的金属件……角落里,静静地卧着一块怀表。
它通体是黯淡的黄铜色,表面覆盖着一层磨砂般的哑光古旧包浆,边缘棱角处磨损得圆润光滑,显然曾长久地被人摩挲。它没有华丽的花纹,没有耀眼的材质,朴素得近乎寒酸。可就在目光触及它的一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感,像一条细小的蛇,倏地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摊主是个干瘪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旧褂子,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一顶同样褪色的旧毡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他蜷缩在摊位后面一张吱呀作响的小马扎上,像一截被遗忘的老树根。我蹲下身,手指迟疑地伸向那块怀表。指尖触碰到金属表壳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并非仅仅是温度上的冰冷,更像是某种深埋地底、不见天日的阴寒,瞬间刺透了皮肤,直抵骨髓。
“这个……”我开口,声音有些发干。
老头一直低垂的眼皮抬了一下,浑浊的眼珠飞快地扫过我拿着怀表的手,又迅速垂落下去。那眼神里没有生意人惯常的热情,反而掠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躲闪?或者说,是某种近乎悲悯的复杂情绪?
“老物件了,”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木头,“看着给点吧。”
我翻过怀表。表背同样光滑,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正中央,清晰地刻着四个阴刻的繁体小字:亥时三刻。刻痕深而清晰,仿佛蕴含着某种执拗的力量。这字迹本身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旧韵味,笔画间透着一股森然的冷硬。
“亥时三刻……”我下意识地念出声,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这像是一个精确的时间点,指向某个被标记的时刻。
老头的身子似乎更缩紧了些,含糊地“唔”了一声,不再多言。那沉默带着一种催促,也带着一种急于摆脱的意味。这反常的态度让我心头那点不安又扩大了几分。但指尖下那冰凉圆润的触感,还有心头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最终压倒了那点疑虑。我掏出钱包,几乎是带着点逃离的心思,匆匆付了钱,将这块冰冷的金属攥在手心,迅速离开了那个被阴影和古怪气氛笼罩的角落。老头在我转身时,似乎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微弱得几乎被市场的嘈杂瞬间吞没,却又像一缕冰冷的丝线,缠绕在我的后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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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租住的老旧公寓,仿佛从一个浑浊的旧梦,跌入了另一个更加寂静的茧。楼道里声控灯时灵时不灵,昏黄的光线在脚下投下摇晃不定的影子,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在阴影里显露出狰狞的轮廓。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一股混合着灰尘、旧木头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屋里没有开灯,窗外城市模糊的光污染透过薄薄的窗帘渗进来,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黑暗像粘稠的液体,包裹着每一寸空间,也包裹着我疲惫的神经。
我摸索着按亮玄关处那盏光线微弱的小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点门边的黑暗。换鞋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墙上那面窄窄的穿衣镜。
镜面有些模糊,边缘泛着水银剥落的黑斑。镜子里映出我模糊的身影,脸色在昏光下显得灰败而憔悴。然而,就在我目光聚焦的刹那,一股冰冷的电流猛地窜遍全身,所有的疲惫瞬间被冻结、粉碎!
就在我头顶上方,大约半尺高的空气中,赫然悬浮着一串巨大的、刺目的、鲜血般殷红的数字!
**23:59:59**
它并非投影在镜面上,而是诡异地悬浮在空气中,透过镜子的反射,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那红色是如此纯粹、如此具有穿透力,仿佛刚刚从血管里喷溅出来,带着生命特有的、令人心悸的粘稠感。数字正在跳动!最后两位秒数,以一种冷酷、精确、不容置疑的节奏,无声地递减:58……57……56……
“啊!”
一声短促而变调的惊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我猛地抬手,狠狠揉向自己的眼睛。幻觉!一定是加班太累,眼睛花了!
手指用力揉搓着眼皮,带着一丝自欺欺人的狠劲。再次睁开,带着一丝侥幸,死死盯向镜面——
那串猩红的数字,依旧悬浮在那里!冷酷,清晰,不容置疑地跳动着:**23:59:46**……45……44……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在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抽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硬麻木。
是它!是那块表!
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那块刚买来的黄铜怀表。它安静地躺在掌心,外壳冰凉,磨砂的包浆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死寂的光泽。表背那四个阴刻的“亥时三刻”字迹,此刻看去,竟像四只冰冷的眼睛,嘲弄地注视着我。
亥时……亥时三刻……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那串倒计时的终点!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冰冷而黏腻,像无数条滑腻的毒蛇,瞬间缠满了我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窒息感扼住了喉咙。我猛地将那块怀表狠狠摔在玄关的鞋柜上!
“哐当!”
金属撞击木头的沉闷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怀表弹跳了一下,表盖似乎微微震开了一条缝隙,又立刻合拢,安静地躺在那里,毫发无损。冰冷的触感仿佛穿透了鞋柜的木板,依旧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掌心。头顶镜中,那串鲜红的倒计时依旧在跳动,**23:57:31**……30……29……它的存在,无声地嘲笑着我徒劳的愤怒和恐惧。
时间!它像一把悬在头顶、缓缓落下的铡刀,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跳动,都是刀刃逼近的刻度。我像一个被钉在原地、等待审判的囚徒,眼睁睁看着那鲜红的数字一点点蚕食着所剩无几的时间。房间里死寂得可怕,只有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咚咚闷响。那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被放大,震得耳膜生疼。
怎么办?报警?说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串只有我能看见的死亡倒计时?他们会把我当成疯子关起来!砸了这块表?刚才那一下已经证明它坚硬得诡异!扔掉它?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毫无意义,它就像一个跗骨之蛆,甩不掉了。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那串数字悬浮在我的头顶,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烙印。
巨大的无助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最终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眼睛死死盯着鞋柜上那块沉默的怀表,又时不时惊恐地瞥向镜子里那串无情跳动的红色数字。
时间,从未如此具象,如此沉重,带着死亡临近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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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未如此清晰而残忍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头顶那串巨大的、刺目的鲜红数字精确地标记着。我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公寓里徒劳地打转。试图看书,书页上的字迹模糊跳跃,如同嘲弄的鬼脸;打开电视,屏幕上的人影晃动,声音嘈杂,却无法穿透那层厚重的恐惧屏障。那冰冷的倒计时始终悬浮在视野的边缘,如同一个无法关闭的、昭示着终局的恐怖弹窗。
终于,那串猩红的数字跳到了**00:00:00**!
亥时三刻,九点四十五分,到了!
就在数字归零的瞬间,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浪,猛地攫住了我的身体!那不是肌肉的痉挛,也不是外力的推搡,更像是意识被粗暴地从驾驶座上剥离,丢进了冰冷的后备箱!
身体,它自己动了起来。
双腿僵硬地抬起,迈开步子。步伐平稳,却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机械感,目标明确地走向阳台。我的大脑在疯狂地尖叫、呐喊,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试图夺回控制权。手指拼命地想抓住门框、墙壁,任何能提供阻力的东西!然而,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根本不听使唤。指尖徒劳地在粗糙的墙面上划过,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般的绝望气音,却连一声完整的呼喊都挤不出来。
“停下!停下啊!” 意识在颅腔内疯狂嘶吼,却传不出丝毫声音。
阳台门被“自己”轻易地拉开。夏夜潮湿闷热的空气裹挟着城市的喧嚣涌了进来,带着楼下烧烤摊劣质油烟的味道。阳台没有封窗,只有一道及腰高的老旧水泥护栏,上面布满了风吹雨打的裂纹。
我的身体,正坚定地、一步步走向那道护栏!
恐惧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残存的理智。阳台护栏的高度只到腰部!只要身体再往前倾一点点……下面是坚硬的水泥路面,距离这六楼的高度,足以让任何血肉之躯变成一摊模糊的肉泥!
不!不!不!
灵魂在绝望地咆哮。我甚至能“感觉”到身体的重心在微妙地前移,脚尖已经抵住了阳台冰冷粗糙的地面边缘。视野里,是楼下如同玩具般渺小的汽车顶棚,是远处模糊霓虹的光晕,死亡的深渊就在一步之遥,冰冷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身体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继续向前探去,上半身已经微微越过了那道危险的护栏线!
就在身体即将失去平衡、万劫不复的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哗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预兆地、极其粗暴地撕裂了夜的寂静!
那声音如此之近,如此之响,仿佛就炸响在我的耳膜深处!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混沌一片的意识之上!
紧接着是瓷器碎片爆裂四溅的刺耳噪音!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到恐怖的声响,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又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以最暴烈的方式,狠狠地泼进了我那被无形力量禁锢的意识深处!
那攫住全身的冰冷力量猛地一滞!如同被重击的蛇,骤然松开了缠绕的躯体!
对身体的掌控权,在千分之一秒内,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
“呃啊——!”
一声破音的、混杂着极度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阳台地面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但这疼痛此刻却如同天籁!我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软体动物,整个人瘫软下去,后背死死抵住阳台冰冷的墙壁,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早已浸透了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几乎要冲破肋骨跳出来。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残留着刚才那声恐怖巨响的余震。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我惊魂未定,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阳台边缘,双手死死抓住那粗糙冰冷的水泥护栏边缘,指甲抠进缝隙里,探出头,带着极度的惊惧向下望去——
楼下,正对着我阳台下方的水泥地上,一大片狼藉。一个硕大的陶土花盆摔得四分五裂,棕黑色的泥土泼溅得到处都是,几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可怜兮兮地倒伏在碎片和泥土中。显然,是楼上哪家阳台上不慎掉下来的花盆。
就是这盆从天而降的花盆,那声救命的巨响!
我瘫坐回冰冷的地面,背靠着墙壁,浑身脱力,只有心脏还在疯狂地撞击着胸膛,证明自己还活着。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后怕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裤兜深处,那块被我遗忘的黄铜怀表,毫无征兆地、猛地灼烧起来!
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剧烈!仿佛有一块刚从炉火里夹出来的烙铁,紧紧地贴在了大腿外侧的皮肤上!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几乎是触电般猛地从地上弹起半截身子,手忙脚乱地把手伸进裤兜,抓住了那块怀表。
烫!真的烫!金属表壳传递出的高温,远超人体体温,带着一种灼人的恶意!
我像被蝎子蜇了手,猛地将它从裤兜里掏出来,甩在面前的地上。
黄铜怀表在昏暗的光线下滚了两滚,停了下来。表盖不知何时竟自己弹开了!
我惊疑不定地喘着气,目光死死盯住那块诡异的东西。几秒钟后,那灼人的高温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退了。怀表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表盖敞开,露出里面复杂而古旧的机械结构。秒针在表盘上安静地走着,发出极其微弱的、规律的“滴答”声。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我的心脏。
镜子!
我手脚并用地爬回屋内,几乎是扑到了玄关那面穿衣镜前。
镜面依旧模糊,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色惨白如纸,头发被冷汗黏在额角,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茫然。
然而,比我的脸更刺眼的,是悬浮在我头顶上方,那串重新出现的、巨大而猩红的倒计时数字!
**47:59:59**
它重置了!
不是消失!而是重新开始!从四十八小时开始倒数!
一股寒意,比刚才阳台上的夜风更刺骨百倍,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四十八小时……下一次的“亥时三刻”……下一次那无法抗拒的、走向死亡边缘的“重现”……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极其尖锐地划破了死寂的房间!
我猛地一哆嗦,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目光惊恐地扫向丢在鞋柜上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谁?这个时候?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我。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手机。那铃声在寂静中显得异常执着,一声接一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颤抖地贴到耳边。
听筒里,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滋滋作响。
这诡异的沉默持续了足足三四秒。就在我几乎要挂断的瞬间,一个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李琛?”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谁?”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电话那头,那个嘶哑的声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用一种缓慢的、带着某种尘埃落定般绝望的语调,吐出了那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你也……看见倒计时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