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怒将一只茶盏摔碎在林霄月腿边,瓷片四溅:“哼!江湖三大刺客,不过如此!”她急促地喘息几口,强压怒火,转瞬间又恢复了那副端庄娴雅的模样。
林霄月垂首叩拜:“是奴婢无能,奴婢自请领……”
“不必了,”皇后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先下去吧。后面……还有更要紧的事等着你办。”
深宫寂寂,月华如练,倾泻在庭院中,澄澈得如同积水空明。
林霄月不禁陷入回忆。幼时的她,也曾无忧无虑,在田野间追逐蝴蝶,在院子里细数繁星,也有人温柔地教她识文断字……
目光倏地一暗。然而,一切都变了……
行至皇后花园的凉亭处,林霄月眸光骤冷。深宫夜半,早已宵禁,女子尚且不可随意走动,何况男子?
亭内,赫然立着一道身影。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林霄月微微一怔,旋即低眉顺眼,屈膝行礼:“晋王殿下安。”
晋王凌晔身姿挺拔,相貌堂堂,嘴角永远噙着一抹温润儒雅的笑意。
“霄月姑娘似有愁绪萦怀,不如与本王共饮一杯,聊解烦忧?”凌晔声音温和。
林霄月本是江湖儿女,性子虽冷,却也带着几分江湖习气,闻言便应了下来。
皓月当空,对酒消愁。林霄月饮下的是离恨,咽下的是苦楚。她思念着遥不可及的故土,心知一切早已无法回头。
双颊渐渐染上红晕。凌晔看着她:“姑娘醉了,不如本王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殿下,谢殿下款待。”林霄月推辞着,脚步虚浮地转身离去。不慎撞上廊柱,身形踉跄之际,凌晔上前搀扶。一枚玉佩,色泽莹润,光华流转,一看便非凡品,自她怀中滑落。
林霄月霎时酒醒,慌忙拾起玉佩塞回怀中,告罪一声,匆匆离去。
晋王望着她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老皇帝今夜留宿在孙答应宫中。这位新晋的美人年纪尚轻,体态丰盈,眼波流转似秋水,眉目含情。孙答应献上一舞,正是《诗经·邶风·新台》: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乐师秦奏曲悠扬,孙答应舞姿轻盈曼妙。她本是青楼舞姬,被一位贪恋高官厚禄却无意美色的三品大员看中,当作礼物献给了老皇帝。
一舞方罢,美人娇柔地依偎过来,纤腰轻扭。老皇帝耽于美色,一把将其揽入怀中,正欲温存。
御前小黄门忽来急报。美人在侧,皇帝哪里理会什么军国大事,不耐烦地将小黄门及一干宫人悉数斥退。
乾清殿外,大将军肃立良久。总管太监李德才不忍,上前劝道:“将军不必再等了,皇上……今夜怕是不会过来了。”
将军久历沙场,周身威势凛然,闻言却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拱手道:“本官明白了。有劳公公,本官告退。”
待李德才离去,将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色阴沉如铁。大周朝内忧外患:北有蛮族虎视眈眈,觊觎疆土;内则连年天灾,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君王却耽溺温柔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励精图治的雄主!
“难当大任啊……”许久之后,天边有了鱼肚白,坐在回府马车中的将军发出一声沉重长叹。他掀开车帘,只见京城街头,因灾荒与北境战乱而涌来的流民遍地。乞儿们蜷缩在路边,为一口活命的饭食卑微乞求,甚至相互抢夺。
将军出身贫寒,本是读书人,迫于生计才投军,凭着赫赫战功一步步升至一品大员。目睹此景,他胸中郁愤难平,一拳砸在车辕上,厉声斥问:
“何不食肉糜?……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