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泼洒,沉甸甸压着空旷的朱雀大街。惨淡的月光被浊云吞噬,只漏下几缕惨白,将高门府邸的飞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鬼影。刺骨的阴风打着旋,卷起枯叶,发出沙哑的呜咽,旋即又陷入死寂。
几盏蒙尘的旧灯笼,在深宅门楣下投出昏黄浊光,非但驱不散黑暗,反将青石路映得油腻,墙角苔藓显出鬼魅般的墨绿。光影交界处,似有活物蠕动。
御史大夫府邸方向,漆黑如渊。门前石狮轮廓模糊,恍若蛰伏的凶兽。府内楼阁无灯,宛如巨大冰冷的墓碑。唯檐角风铃,被阴风拨弄,发出断续、空灵的“叮铃”声,如同幽冥招魂。
突然间,一点点红艳艳的火光划破寂静的夜,火势蔓延得很快,如饥饿的猛兽一瞬间吞食了整个府邸。浓浓的烟雾蒙住了天,也蒙住了那些人的野心。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沈晏恒端坐在龙椅之上,神情庄严肃穆,颇有九五至尊的模样。
"臣有本启奏,昨夜御史大夫辛大人府邸突然失火,大门不知道被谁从外面锁住了,辛府无人生还。请皇上彻查此事。”方文韫义正言辞的为辛大人讨公道。
“方大人,就不能是辛大人坏事做尽,遭报应了。"沈明璃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方文韫,语气淡然。
“依臣之见,辛大人的死与长公主您有关吧。"
"方大人,说错话可是要承担后果的。”沈明璃眼睛微眯,手上依旧捏着银扇,“没有证据,就污蔑本宫,方大人,你的脑袋想分家了吗”
“你,卑鄙!"方文韫恼羞成怒。
“够了!朕还在这呢。”沈晏恒呵斥,眼神示意沈明璃:姐,给点面子,维护一下朕的天威。沈明璃会意没再威胁方文韫
“方大人没有实证就污蔑长公主,官降一品,罚俸两年,以儆效尤"沈晏恒扶了扶额,“好了,朕乏了,退朝。”
人人皆知朝堂之上有两个狠人,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纪砚青,另一个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昭和长公主沈明璃。两人手段极其残忍,辛府失火一案十有八九就出自于他俩之手。朝臣无人敢轻举妄动,都害怕成为下一个靶子。
近日的早朝,都不见摄政王的身影,朝臣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如今皇上亲政爱民,摄政王已然成为了皇帝的心腹大患,应该被长公主偷偷处理掉了。还有人认为皇权已然被长公主架空,摄政王应在府中偷偷布局除掉长公主。
沈宴恒也觉得奇怪,便召来摄政王府的内侍“夫子最近很忙吗?”他跪在殿前,全身因害怕而抖动“王……王爷,他……他……他这几日未曾回过王府。”
"怎么会?!“沈晏恒震惊不已,他又想到朝中流言,"摆驾,凤鸾殿。”
“阿姐,夫子他……“沈晏恒刚踏进凤鸾殿,就看见自己敬重的老师,衣衫不整侧躺在长公主的床榻上,隐隐露出了八块腹肌,看起来结实而可靠,双手却被牢牢锁在床榻边,竟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感。沈明璃捏着纪砚青的下巴,仿佛在欣赏举世无双的珍宝"阿姐……,你还真是不藏着掖着……”沈晏恒喃喃自语。
“夫子?阿…阿姐………,朕还小,朕什么都没看见。朕想起来了,朕还有些奏折没批,朕先走了,你们继续"沈晏恒飞快的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纪砚青:。。。
沈明璃坐在椅子上,把玩着银扇,“辛府失火案,王爷有何见解?”
“臣以为,辛大人固然有罪,但辛府上下几十家眷都是无辜的,殿下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纪砚青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也认为是本宫做的。”沈明璃眸色暗了暗,“本宫就那么的十恶不赦?朝堂上上下下竟无一人信我。连你……也不信我…….”沈明璃声音发抖,轻声质问。
"别人不了解本宫,但王爷你了解啊”
“本宫要对付辛大人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怎么可能会选择这个蠢办法?而且…….你知道的,本宫从不滥杀无辜。”
了解?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纪砚青抬眼望着这个女孩,眉眼渐渐清晰却不是记忆中模样,是什么样的生活让她失去了纯真,染上了杀戮,他不清楚。
犹记初见时,正值春日,御花园内繁花似锦,沈明璃身着鹅黄色罗裙,笑语嫣然,像只灵动的蝶穿梭在花丛间。她手中拿着一本农桑之书,眼眸明亮,与纪砚青谈论着对晏昭国未来的构想,声音清脆如铃,“夫子,你说我若能为百姓谋福祉,让这天下五谷丰登,世上无战乱之忧,女子也能读书识字,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该有多好啊”
“臣相信公主能实现自己的夙愿。”纪砚青语气温柔而坚定,沈明璃听惯了女子就应该学琴棋书画,不应谈论朝政,纪砚青的话点亮了她心中的希望之火
又或是在宫宴之上,她大胆谏言,恳请皇帝重视水利修缮,以解百姓旱灾之苦,言辞恳切,目光灼灼,“父皇,儿臣认为唯有百姓安稳,方能佑我晏昭繁荣昌盛,社稷安稳。”
命运使然,如今的沈明璃偏执,疯狂吞噬了年少的纯真。她生于皇室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机关算尽,夺嫡之争更是血雨腥风。她为弟弟谋划好了一切,而自己化身刺向敌人的利剑。
手上一旦沾染鲜血就很难再洗清了。
“臣,相信公主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为一己私利而罔顾生命”纪砚青想赌一把,赌沈明璃最初的信仰。
沈明璃看着纪砚青坚定的双眸,眼泪不知何时盈满眼眶,从小到大除了母妃和阿恒没人会信自己。她遭受过最多的是一次又一次被哥哥冤枉,御书房前跪了一次又一次,板子挨了一顿又一顿。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而她只是公主,所以父皇事事都偏向太子。她不甘,所以她算计了太子,成功让父皇废储。
如今,她再次听到纪砚青说这句话,泪水祭奠的是过去胆小,怯懦,忍气吞声的沈明璃。
“不错,王爷有些觉悟。本宫很满意,允你明天自由。”沈明璃放下扇子,走到床边“正好,本宫有些累了,睡吧。”
纪砚青知道,他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