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核心的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四人心中。那散发出微弱光芒、勉强维系着周天镇狱大阵运转的“定界神石”核心,并非冰冷的晶石,而是一个蜷缩在祭坛中央、被无数漆黑锁链贯穿四肢百骸、抽取着生命本源的小女孩!
她约莫七八岁年纪,小脸苍白如纸,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挂着冰霜,瘦弱的身体在锁链的束缚下微微颤抖,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动着锁链上流淌的幽光,将她的生命力转化为维系大阵的能量。祭坛周围流淌的液态灵光,竟隐隐泛着不祥的血色!
“混账!!”凌暝目眦欲裂,左眼那道龙纹疤痕因极致的愤怒而赤红如烙铁,仿佛要滴出血来!他周身煞气轰然爆发,脚下坚硬如铁的地面寸寸龟裂!
“幽冥…当诛!”寒荀的声音冰冷得冻结了空气,手中的冰魄玄兵发出前所未有的悲鸣,剑格处的冰魄之眼爆射出刺骨的寒芒,整个石殿的温度骤降至冰点以下,连喷涌的黑血都开始凝结!
雷鸣右臂缠绕的黑气因这惨绝人寰的景象而剧烈翻腾,噬灵剑在鞘中疯狂嗡鸣,仿佛感应到了滔天的怨念与痛苦。他眼中暗紫雷火熊熊燃烧:“救人!”
茗耀脸色煞白,身体因极致的愤怒与推演而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那贯穿女孩身体的锁链与祭坛的符文连接,嘶声道:“锁链是阵枢,强行斩断,阵崩人亡!需…需以同源幽冥之力替代,方可置换!”
就在四人被这惨烈景象震住心神、意图扑向祭坛的刹那——
吼——!!!
那撑开裂隙的青铜巨爪猛地一撕!空间如同破布般被扯开一道更大的口子!一个庞大到几乎塞满半个穹顶的身影,裹挟着焚尽灵魂的硫磺风暴与令人作呕的尸腐气息,轰然降临!
它身披残破的青铜重铠,铠甲缝隙中流淌着粘稠的黑血,头颅被狰狞的骨盔覆盖,仅露出两点燃烧着幽绿魂火的眼眶。手中握着一柄由无数痛苦哀嚎灵魂缠绕而成的巨大战斧——幽冥尸将统领·焚骸!
“蝼蚁…安敢觊觎圣主祭品?!”焚骸的灵魂咆哮直接在四人识海炸响!战斧挥落,并非实体攻击,而是恐怖的噬魂哀嚎!无形的音波如同亿万根淬毒钢针,无视防御,狠狠刺入灵魂深处!
“噗!” “呃啊!” 四人如遭重锤,齐齐喷血!凌暝煞气溃散,寒荀冰魄之光摇曳,雷鸣右臂黑气倒卷噬心,茗耀更是七窍流血,脚下星图几近崩溃!灵魂层面的攻击远超肉体伤害,瞬间重创!
焚骸巨大的身影一步踏出,地面灵脉剧烈翻腾,战斧带着撕裂空间的呜咽,当头劈向冲在最前的凌暝!斧未至,那恐怖的灵魂威压已让凌暝识海欲裂,动作迟滞!
“休想!”寒荀强压灵魂剧痛,冰魄玄兵化作一道冻结时空的幽蓝寒流,悍然迎向战斧!冰魄器灵显化,冰晶凤凰发出决绝长鸣!
铛——!!!
冰屑与黑血四溅!冰魄玄兵哀鸣着被震飞,寒荀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巨柱之上,冰蓝护体罡气寸寸碎裂!焚骸战斧只是微微一顿,去势不减!
“阵转·移星!”茗耀目眦尽血,双手猛然插入流淌的灵光血络!以自身为媒介,强行引动大阵残存之力!凌暝身前的空间瞬间扭曲折叠,焚骸那毁天灭地的一斧竟诡异地劈在了自己身侧的空地上,将地面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趁此间隙,雷鸣动了!他不再压制噬灵剑的凶戾,反而将体内被灵魂攻击引动的暴戾、愤怒、以及炼化劫雷天火后那股焚尽一切的毁灭意志,疯狂灌入剑中!
“噬灵…吞渊!!!”
锵——!
噬灵剑终于彻底出鞘!剑身漆黑如墨,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剑锷处睁开一只布满血丝的贪婪竖瞳!一道粘稠如液体的黑暗剑芒,带着吞噬万物魂魄的恐怖吸力,狠狠斩向焚骸握斧的手臂关节!剑芒所过之处,连幽冥秽气都被吞噬一空!
焚骸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它感受到那剑芒中蕴含的、足以威胁它魂核的恐怖力量!它庞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回旋,战斧横扫,试图格挡!
嗤啦——!
黑暗剑芒与灵魂战斧碰撞,爆发出刺耳的湮灭之声!焚骸手臂上的青铜重铠如同朽木般被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豁口,粘稠的黑血喷涌而出!剑芒中蕴含的吞噬之力更是疯狂撕扯着它伤口处的魂力!但焚骸的力量太过庞大,战斧余威仍狠狠扫在雷鸣身上!
砰!
雷鸣如同被山岳撞中,护体雷火瞬间溃散,噬灵剑脱手飞出,胸口塌陷下去,带着一溜黑血倒飞而出,重重砸在祭坛边缘,距离那小女孩仅有咫尺之遥!他挣扎着抬头,正对上小女孩因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吼!”焚骸被彻底激怒,不顾手臂伤势,战斧再次高举,幽绿的魂火锁定了倒地的雷鸣和祭坛上的女孩!毁灭一击,即将落下!
“就是现在!!”茗耀歇斯底里地咆哮!他七窍中喷出的鲜血化作血雾,融入脚下早已濒临破碎的星图!那星图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九道燃烧着本命精血与混沌霞炁的火焰锁链,并非攻向焚骸,而是闪电般缠绕在它庞大的身躯和那只受伤的手臂上!
“焚天锁链…缚!”茗耀的声音带着魂飞魄散的决绝!
焚骸的动作猛地一滞!九道燃烧的锁链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陷入它的幽冥之躯,疯狂灼烧着它的魂力!它发出痛苦的咆哮,拼命挣扎!
“寒荀!封它退路!凌暝!给我把它砸进祭坛中央!”茗耀嘶吼着,身体因锁链传来的反噬而剧烈颤抖,皮肤寸寸龟裂!
“冰魄·永劫封禁!”寒荀呕着血沫,将冰魄玄兵狠狠插入地面!器灵冰晶凤凰悲鸣着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幽蓝冰柱,狠狠撞击在焚骸身后那巨大的空间裂隙上!绝对零度瞬间将裂隙边缘冻结封死!
“给老子…进去!!!”凌暝爆发出龙吟般的怒吼!他全身星纹骨境燃烧到极致,背后隐隐浮现赤鳞老龙的虚影!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如同燃烧的陨星,合身撞向被锁链束缚、身后退路被封死的焚骸!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撞击!凌暝的肩胛骨瞬间碎裂,半边身体血肉模糊,但他那凝聚了毕生力量、赤龙精血与不屈战意的一撞,硬生生将庞大如山的焚骸撞得离地飞起,狠狠砸向祭坛中央,那个原本禁锢着小女孩的位置!
“阵枢…逆转!幽冥为引,锁!”茗耀双手结出最后一个法印,眼中神光彻底黯淡。九根支撑石殿的星辰巨柱爆发出最后的、如同太阳般刺目的光芒!柱身上的古老符文如同活了过来,化作实质的星辰锁链,狠狠刺入砸落在祭坛中央的焚骸体内!同时,缠绕小女孩的漆黑锁链寸寸断裂!
嗡——!!!
整个石殿被无法直视的强光吞没!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一切!巨大的能量波动甚至穿透了地层,让天枢城剧烈摇晃!
光芒渐散。
祭坛中央,庞大的焚骸被无数燃烧着星焰的锁链牢牢钉死在原地,发出不甘的咆哮,魂火被星辰之力疯狂压制、炼化,成为维系大阵的“新阵眼”!而那个小女孩,已被寒荀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最后的寒气包裹着,抢了出来,抱在怀中。她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贯穿身体的锁链伤痕正缓缓愈合。
石殿穹顶轰然破碎!三道散发着通天彻地威压的身影降临——正是感应到核心大阵逆转巨变而强行突破阻碍赶来的无极宗主黎南鸢、道天圣宗清虚真人(气息略有紊乱,显然经历恶战)、魔刹宗血骨上人(身上带着新鲜伤痕,眼神阴鸷)!
“好一个逆转乾坤!以幽冥统领为眼,重固镇狱!”清虚真人眼中精光爆射,拂尘挥洒,精纯道元注入大阵。
“桀桀…倒是便宜了它!”血骨上人阴笑一声,枯爪却毫不犹豫地捏碎一枚血色符文,滔天血气化作无数狰狞鬼首,啃噬着焚骸试图挣脱的魂力。
黎南鸢目光扫过奄奄一息的四人,尤其是精血魂力几乎枯竭、昏迷过去的茗耀,最后落在寒荀怀中那昏迷的小女孩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了然。他不再多言,双手结印,周天星斗无极阵的浩瀚伟力隔空灌注而下,与清虚、血骨的力量交汇,狠狠镇压在焚骸与祭坛之上!
“周天无极·三宗镇魔印!”
轰——!!!
一道融合了星辰、道法、血炼之力的三重封印光印,如同天罚之章,狠狠烙印在焚骸身上,彻底切断了它与幽冥的联系,将其炼化、封印为纯粹的能量核心!九根燃烧殆尽的星辰巨柱,也在完成最后使命后,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飘散。
石殿内,只余下三重封印光印缓缓旋转的嗡鸣,以及一地狼藉与昏迷的四人一童。
天枢城之战,终以惨烈代价落下帷幕。
幽冥裂隙被强行封堵,焚骸被炼化为阵眼。然而,血骨上人、洛红漪、金不焕等首恶,在封印完成的混乱之际,早已借助秘法或混乱遁走无踪。道天圣宗与魔刹宗亦有损伤,清虚真人面沉似水,血骨上人则留下一串阴森冷笑后率众退去。
三宗后续的会晤,气氛沉重而微妙。新兴势力的野心与幽冥的阴影昭然若揭,旧的秩序已然动摇。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与尚未除尽的隐患,即便是强势如黎南鸢,也无法在此时强行清算。最终,三宗达成了脆弱的共识:暂时承认万兽盟、百炼阁、玄阴教的存在,划下红线,严加监控,同时全力追查幽冥线索与逃窜首恶,以待时机。
黎南鸢带着重伤昏迷的四人以及那个被救下的小女孩,返回了无极宗。宗门上下震动,灵丹妙药、天材地宝如同流水般送入灵源古洞深处。
数月后。
茗耀在耗尽心力、经脉几近枯竭后第一个苏醒,修为跌落至元婴一阶,阵道感悟却因生死磨砺而更显深邃浩瀚。
凌暝凭借着星纹骨境与龙血的强悍恢复力,紧随其后苏醒,肉身在毁灭中重生,竟隐隐触摸到了“碎星骨”的下一个境界——涅槃金身的门槛,修为稳固在绝世三阶。
寒荀伤势相对最轻,在冰魄玄兵器灵的辅助下,修为不退反进,稳固在元婴七阶巅峰,冰魄之力更加精纯。
雷鸣的伤势最为诡异复杂。噬灵剑反噬的黑气与炼化幽冥魂火的隐患交织,在体内形成拉锯,若非黎南鸢亲自出手压制疏导,险些走火入魔。最终,他因祸得福,在炼化部分幽冥凶魂与噬灵剑的凶煞之气后,修为突破至元婴三阶,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暗紫邪芒。噬灵剑被他以特殊手法封印,轻易不再动用。
而那个被救下的小女孩,在黎南鸢亲自出手、耗费一滴珍贵的“九转还魂露”后,终于悠悠转醒。她失去了所有关于被囚禁前的记忆,如同初生的婴儿,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的一丝对黑暗锁链的惊悸,证明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黎南鸢以无上神通探查其根骨魂灵,竟发现一片混沌迷雾,无法追溯其本源。她身上唯一的线索,便是心口处一道淡淡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浅金色印记。
“既无名,亦无源,便唤她‘云璃’吧。”黎南鸢看着小女孩清澈却茫然的眼眸,为其命名,“星云之始,璃玉无瑕。她既是劫难的牺牲品,亦是破劫的星火。便让她留在无极宗,由你们四人教导抚育。”
光阴荏苒,白云苍狗,转眼便是十年。
无极宗后山,灵溪潺潺,仙鹤翩跹。一片被茗耀精心布置了聚灵与防护阵法的清幽竹林小筑,便是云璃的居所。
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身如水的淡蓝道袍,衬得肌肤胜雪。墨玉般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最为动人的眼眸——清澈依旧,却不再茫然,如同山涧清泉,倒映着对世界的好奇与点点灵动的星光。修为在四人倾囊相授与宗门资源堆砌下,稳稳步入了筑基五阶,根基扎实,灵力纯净。
十年前那场血战的阴霾,在无极宗安宁的氛围和四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似乎已被时光冲淡。
“云璃!看剑!”竹林空地上,一声清叱响起。只见少女云璃手持一柄流光溢彩的细长灵剑,身姿灵动如穿花蝴蝶,剑招虽略显稚嫩,却已颇具章法,点点寒星笼罩身前。她对面,雷鸣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剑势尚可,下盘虚浮!”雷鸣声音不高,身形却如同鬼魅般一闪,屈指轻弹!一道细微的紫色电弧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云璃手腕神门穴上!
“呀!”云璃惊呼一声,手腕一麻,灵剑差点脱手。她气鼓鼓地跺脚:“雷大哥你又耍赖!说好不用灵力的!”
“敌人可不会跟你讲规矩。”雷鸣眼中笑意更深,肩头上已经长成庞然大物的重明鸟歪着头,发出一声“锵锵”的嘲笑。脚边的雷光貂更是化作一道紫电,“滋溜”一下蹿到云璃肩膀上,蓬松的尾巴扫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酥麻。
“哼!重明,小貂,你们也笑话我!”云璃追着雷光貂满竹林跑,清脆的笑声惊起几只灵鸟。
另一边,竹林深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凌暝依旧赤着精壮的上身,那道横贯左眼的疤痕依旧是标志,只是气息更加沉凝内敛,如同蛰伏的太古凶兽。他面前,云璃正按照他的指导,一拳一脚地击打着一块半人高的玄铁桩。
“腰马合一!肩与胯合!力从地起!”凌暝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严厉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别学你茗耀哥那样软绵绵的!拳要打出气势!”
“是!凌暝大哥!”云璃小脸紧绷,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凌暝教导的法门,调动全身气力,娇喝一声,一拳狠狠砸在玄铁桩上!
咚!
一声闷响,玄铁桩纹丝不动,云璃的小拳头却瞬间通红。
“嘶…”她痛得倒吸凉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疼?”凌暝眉头都没皱一下,丢过去一个小玉瓶,“里面是锻骨膏,抹上,明天继续。这点痛都忍不了,怎么练成绝世肉身?”话虽硬,却还是补了一句,“…晚上让你寒荀哥给你冻个冰袋敷敷。”
云璃破涕为笑,接过玉瓶:“谢谢凌暝大哥!”她知道,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大哥,其实最是嘴硬心软。
竹林小筑的露台上,茗耀与寒荀对坐品茗。茗耀一袭青衫,气息温润,元婴三阶的修为深藏不露,只是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常年推演阵法带来的苍白。他面前摆着一副玄奥的阵盘,正在推演着什么。
寒荀则是一身素白,元婴七阶的冰寒气息已能收放自如,如同万载玄冰,唯有目光落在远处嬉闹的云璃身上时,才流露出一丝暖意。他手中把玩着一片晶莹的雪花,那雪花在他指尖变幻着形态,时而如剑,时而如花。
“云璃这丫头,悟性不错,就是性子跳脱了些,练剑静不下心,练拳又怕疼。”茗耀落下一枚玉子,微笑道。
“跳脱些好。”寒荀指尖的雪花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冰蝶,“总比我们当年,满身的血腥气强。”他看向远处追着雷光貂跑的少女,“她心口的星痕…你推演十年,可有眉目?”
茗耀落子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霞光流转,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混沌依旧,天机难测。那道星痕…似有古老契约之息,又似某种…未启的封印。或许…只有等她修为更高,或机缘降临,才能知晓了。”
两人沉默片刻,目光都投向竹林间那抹充满生机的蓝色身影。十年光阴,血与火的伤痛渐渐被抚平,这个意外闯入他们生命的女孩,如同落入严寒荒原的一颗星火种子,不仅顽强地活了下来,更以她独有的明媚与纯净,悄然融化了他们心中因杀戮而凝结的坚冰,成为了连接他们与这安宁岁月最温暖的纽带。
竹林外,夕阳的余晖洒落,将少女追逐紫电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雷光貂的嬉闹,重明鸟的清鸣,凌暝偶尔严厉的训斥,茗耀与寒荀低沉的交谈,交织成一曲平凡而珍贵的岁月长歌。十年磨砺,利剑归鞘,守护着这片来之不易的宁静,也等待着…那已然埋下伏笔的、未知未来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