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见到他,他还很年轻,一头乌发乌黑亮丽,眼睛也很有神。
这是他第一次观摩暗卫遴选,他对着她们这些在泥潭里的孩子们说:“活下去。”
那个时候,所有与她站在那里的少年都开始了动作。阿雾在泥血交融中拼力抵抗,她只是为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她不想开始,更惶结束?
她任由一个男孩将她的头按进泥水中,男孩捏着她的胳膊,看着她,她们视线相撞,阿雾觉得这个人可真是眼熟,却没细想,她奋力踢开男孩,推开另一个男孩劈下的掌心,精神紧绷看着厮杀的人群。
泥水沾湿了她带着伤痕的脸庞,却出乎意料的,一个人跳了下来,所有人不再动作,停止了一切,阿雾站在角落,警惕的盯着向他而来的人。
手被抓起,来人看到她的灵脉,眼神猛然迸发惊喜的目光,看向她如盯着至极宝物,扯住她就往中间走,大声道:“神君!果真有灵脉!”
阿雾猛的抬起头,心都凉了小半块。她面容有缺,眼睛却亮的出奇,蕴含苍苍青山,倔强像一头小青牛。
他身带威严地审视着她。
阿雾被带上去,呵斥下跪,她头埋在地上,听到他说:“女孩?”
“带走罢。”
阿雾眉眼耷拉。
那人看着她愣了愣。
他在第二年初春时正式爱上她。
她陪在他的身边,算上刚过十六岁,有两年半。
刚开始,他带她在身边,给她买新衣,换新镯。两月后,他忽然发现,阿雾不强硬,阿雾也很怯懦,于是他生了疑,要彻查她的身份,阿雾发现的早,当日中午,便跪在毛毯上声泪俱下的诉说着她被骗进参选。她那样拙劣的演技,他看着她哭花的脸颊,竟也真的信了……
他不在乎她容貌普通,也不在乎她的懦弱。他曾在夜里颤抖吻上她残缺的那张皮囊,哄着她说娇气一些没关系,这很好,他很喜欢……彼时他尚不知那是真是假,一心将它当做宝贝。
他将她养的比以前更加娇纵,说一不二,要星星也附带给月亮。他乐意宠,阿雾也乐意做,于是在他含水的怜惜下成为了习惯。
可她还是失败了。
他要娶阿雾,他说要向阿雾的家人递庚贴,要将阿雾带回家里,做他的妻子。
姑母发了好大的脾气,但终究还是叹了声气,托人让她假死归去。
她死那天,他刚买了条新裙子,想着家里的小姑娘能够喜欢,于是欢天喜地,只想着早点忙完朝政,他想快点见到她。
可是他回到了府邸,阿雾已经穿上那条他第一次买给她的裙子,安安静静地走了,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手心的木盒掉到木板上面,盒角磕开,一对精巧的小金锁在微风里叮铃铛铛。
他坐在她的身边,她躺在躺椅上,他额头枕靠在她手背上,直到阳光落下,夕阳散开,圆圆像她爱吃的月团一样的月亮悄然升起。
她走的这些年,他常梦见她……梦到她向他要新衣穿,要新镯子带……梦见她撒娇,梦见她开心,梦见她难过,梦见她午后依偎在他怀里午睡,印到他衣袖花纹的红红脸颊,醒来后大发雷霆的模样……
他想她开心,想她欢乐,想她的离开,想她脸色苍白的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着暖阳,静悄悄地模样,他笑着走上前,却摸到了她冰凉的手心……
“含风君一定要努力爱阿泱喔!”有一次,她难过地在夜里哭,他颤抖着许下这个承诺。
他说,阿泱,沐齐柏一生的爱怜,是你的。
想他当年看着手下勋名为了一个不见人影的女孩难过地要上吊,他嗤笑其愚不可及……
他终是明白了爱这个动词,却痛悔缠身,自此愚不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