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组平板支撑的最后十秒，孟蒽觉得眼前的地板在旋转。

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进眼睛里，涩得她几乎要睁不开眼，

张泽禹停

张泽禹的声音终于在头顶响起，一瞬间她整个人重重砸在垫子上，发出闷响。

胸腔里的空气好像都被挤出去大半，束胸衣又勒得她喘不上气，眼前阵阵发黑。

张泽禹起来

张泽禹现在偷懒，到时候合练跟不上，丢的是整个团的脸。

孟蒽艰难地坐起来，刚想解开沙袋，就听见训练室传来一阵响动。

左航抱着个音箱跑进来，下一秒，震耳欲聋的鼓点就炸了开来——是他们上个月打歌的主打曲，节奏非常快。

左航编舞师说让你先试试副歌部分的走位。

左航别告诉我你还没听过这首歌？

她当然听过。

这半个月来，她把这首歌的音频循环到了能背出每个鼓点的程度

可真正站在这个布满镜子的空间里，听着原key的伴奏，还是觉得手脚发僵。

朱志鑫已经站到了舞台标记点的位置，正在和苏新皓核对走位细节。

看到孟蒽还抱着沙袋站在原地，眉峰微不可查地蹙了下

朱志鑫沙袋解开，过来。

孟蒽手忙脚乱地解着粘扣，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左航靠在镜子边，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突然嗤笑一声：

左航他会不会顺拐？

孟蒽还在和粘扣较劲，冷汗混着刚才的训练汗，让指腹发滑，越是急，那道扣环越解不开了。

头顶忽然投下片阴影，朱志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没说话，只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住沙袋边缘，拇指抵住粘扣连接处，稍一用力就听到“撕拉”一声轻响。

动作干净利落，还刻意避开了碰到她的手。

朱志鑫别慌。

说着，他转身走向舞台标记点

朱志鑫副歌部分的站位在这里。

朱志鑫用脚尖点了点地板上的蓝色胶带，

朱志鑫你跟在我右后方，第三拍的时候往张泽禹那边移半步，避开苏新皓的转身动作。

他边说边示范了一遍，动作干净利落，每个步伐都精准地踩在鼓点上。

音乐再次响起时，孟蒽的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记得滚瓜烂熟的节拍，到了实际走位时却像被打乱的拼图。

朱志鑫转身的瞬间，她应该往右侧移动，脚却下意识地往左迈了半步，刚好撞进苏新皓的臂弯里。

苏新皓嘶——

苏新皓被她撞得后退半步

苏新皓你没长眼睛？

音乐还在继续。

左航的rap卡了个空拍，他看向孟蒽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左航连基本走位都记不住，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孟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孟蒽对不起，我再试试。

朱志鑫不用试了。

朱志鑫走到音响旁按下暂停键，训练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朱志鑫李总说你的 vocal 是强项？

孟蒽愣了愣，点了点头。

这是她唯一能稍微自信点的地方，毕竟从小就学声乐，假声和转音是她的长项——当然，现在只能用男生的音域来唱。

张泽禹那先试试第二段的和声。

张泽禹从谱架上抽出一份乐谱，扔到她面前

那是首降B调的抒情曲，男生唱需要用混声区，而她的假声一旦没控制好，很容易暴露女声的特质。

想到这……孟蒽捏着乐谱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张极快点。

张极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孟蒽深吸一口气，走到麦克风架前站定。

张泽禹按下伴奏键，钢琴前奏缓缓出来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喉咙。

开口的瞬间，她刻意压着喉结，用了比平时更低沉的音色。

第一句还算平稳，可到了需要转音的地方，气息没控制好，尾音不自觉地飘高了半度，带着点颤音。

训练室一下子静得可怕。

左航最先笑出声

左航不是吧？这就是所谓的“强项”？街上随便拉来个路人都比他稳。

苏新皓的脸色更难看了

苏新皓公司到底什么意思？找个连音准都抓不住的人来，是想毁了我们吗？

孟蒽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那些嘲笑的目光都扎在她身上，让她几乎要站不住。

朱志鑫都少说几句吧。

朱志鑫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走到了麦克风架旁，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上

朱志鑫气息太浅，音准飘了……你用的是女生的发声位置。

孟蒽的心脏猛地一缩，有点后怕。

她猛地抬头，撞进朱志鑫平静的眼眸里

孟蒽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张极可能是太紧张了吧。

张极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氛。他走到谱架旁，拿起另一份乐谱

张极换首简单点的？副歌部分，音域比较低。

没人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这次孟蒽唱得格外小心，每个字都压在最低的音区，甚至刻意加了点沙哑的质感。

虽然听着有些生硬，却没再出任何差错。唱完最后一个音符时，她几乎虚脱，后背的冷汗把连帽衫又浸湿了。

张泽禹还行。

算是今天第一个不算负面的评价

张泽禹至少没跑调。

左航嗤了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训练室里渐渐空了下来，只剩下朱志鑫和张极还在收拾器材。

孟蒽看着地上散落的乐谱，刚想弯腰去捡，朱志鑫已经先一步蹲下身。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捡起乐谱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孟蒽的手背。

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朱志鑫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把乐谱叠好递过来

朱志鑫明天早上八点准时训练，别迟到。

他的声音很轻，可孟蒽却莫名觉得有点紧张，慌忙接过乐谱

孟蒽……好

朱志鑫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张极收拾好最后一个音箱，路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张极你的水杯忘拿了。

他指了指器材室的角落，那里放着个粉色的保温杯——那是她早上匆忙带来的，忘了换个中性化的杯子。

孟蒽的脸瞬间白了，几乎是抢一样冲过去把杯子塞进背包里，拉链合上时拉的飞快

张极下次注意点。

张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孟蒽背对着他点了点头，不敢回头。

直到训练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时背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母亲蒽蒽，没打扰到你吧，医院说下周可以安排手术了，钱……

孟蒽急忙打字回复：妈，钱的事别担心，公司这周会打过来的。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看着训练室镜子里那个模糊的身影——短发，宽衣……好可笑

眼眶忽然发烫，她只能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训练室的灯光照在地板上，映出她孤零零的影子。

孟蒽知道，今天这些明里暗里的刁难，不过是开始。

要藏好秘密，要在这个已经成型的团体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她要走的路，还长得可怕。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必须撑下去。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