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以前是我偷偷盖被子,现在你们倒学会抢着装睡着了?
那微弱的搏动,仿佛一个誓约,将林渊的心跳与这片天地的脉搏悄然相连。
自“伤心券”那场半是胡闹半是认真的宣泄后,营地里那令人窒息的“矫枉过正”终于散去。
女孩子们不再刻意疏远,白芷的蝶印传讯恢复了往日的简洁,苏媚的剑声不再充满戾气,柳诗诗的汤羹也终于能分辨出食材的原貌。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一种温馨而默契的日常正在重新建立。
然而,林渊很快便察觉到了一丝新的不对劲。
这是一种藏在温馨日常之下的,更为隐秘的暗流。
每当他深夜巡查完营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帐篷时,总会发现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被角被拉得平平整整,仿佛用尺子量过;原本只剩浅底的水囊总是重新灌满了甘甜的泉水;甚至连他脱在门口的靴子里,都被塞进了一枚恒温的暖符,散发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起初,林渊只当这是她们共同的默契,心中感到一阵暖流。
可一连七日,天天如此,从未间断,他渐渐品出了一丝异样。
这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这天夜里,他照旧巡视完最后一处岗哨,却并未直接返回,而是悄然隐匿于帐篷外一棵巨树的阴影中,同时催动了右眼中的一丝微光——那是楚灵儿为他特制的“机关瞳”,能够回溯短时间内特定区域的灵力影像。
眼前的景象,让林渊准备踏出的脚步,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画面飞速倒流。
就在一刻钟前,一道窈窕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他的帐外。
是苏媚。
她没有进去,只是隔着帐篷,指尖弹出一缕微不可查的灵力,精准地将他随意扔在床角的被子抚平、拉齐,然后迅速隐没于黑暗。
影像继续回溯。
半个时辰前,柳诗诗的身影出现了。
她提着一个小水囊,蹑手蹑脚地来到帐口,侧耳倾听了许久,确认里面没人后,才飞快地溜进去,换掉旧水囊,又飞快地溜出来,紧张得像个偷糖果的小孩。
再往前,楚灵儿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的动作最为鬼祟,竟是利用一个微型机关傀儡,像只蜘蛛一样爬到帐篷门口,将一枚暖符精准地投进了他的靴子里,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甚至连白芷,都在入夜之初,于远处静立了片刻,一缕极细微的净化灵力飘入帐中,驱散了可能存在的潮气与尘埃。
最让林渊心头一酸的是,在整个影像回溯的过程中,她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甚至在交错而过的瞬间,会下意识地躲开对方的路线。
她们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竞赛,看谁能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为他多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们不再害怕成为他的负担,却开始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多”,害怕自己在他的生命里“不够有用”。
从一种极端,滑向了另一种极端。
林渊无声地叹了口气,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他没有去戳破这层脆弱的窗户纸,只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六枚早已废弃不用的玉符。
这曾是他早年为了防止情绪波动外泄,特制的“隔神符”,能够屏蔽神识的探查。
如今,它们早已失去了作用。
林渊指尖燃起温和的真火,将玉符表面斑驳的旧符文一一抹去,重新打磨得光滑如新。
然后,他在每一枚玉符的背面,用神识小心翼翼地烙印下一行小字。
“今晚,我想看见你。”
次日清晨,趁着众人晨练的间隙,他悄无声息地将这六枚玉符分别放入了各人的枕下。
他没有留下任何解释,只是静静地等待。
第一晚,风平浪静。
他的帐篷里依旧是熟悉的整洁,但那六枚玉符,没有任何回应。
第二晚,深夜时分,帐篷的门帘被极轻微地掀开一道缝隙。
柳诗诗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惊慌的眼睛朝里望了一眼,对上林渊假装熟睡的侧脸,似乎被烫到一般,又猛地缩了回去,帘子也随之落下。
林渊在黑暗中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傻丫头,胆子还是这么小。
第三晚,他刚刚坐定,帐篷的门帘便被“唰”的一声,猛地掀开。
苏媚提着一盏灯,俏生生地站在门口,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
她的脸上再没有平日的妩媚妖娆,而是写满了压抑了三天的羞恼与怒火,美眸死死瞪着他:“林渊,你什么意思?把我们当什么了?这是要我们排队来求你看见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带着颤音,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林渊没有慌,甚至没有站起来。
他只是不慌不忙地从旁边温着的小炉上,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递了过去。
“骂得挺有劲,看来是饿了。”他语气平淡地说,“吵完了能坐下吃口热的吗?”
苏媚准备好的一肚子火气,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看着那碗在灯火下散发着袅袅白气的粥,愣住了。
最终,她默默地走进来,接过碗,坐在了林渊对面。
林渊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悠悠地喝着,仿佛在谈论天气:“以前,你们怕我逃,怕我死,怕我冷了饿了,怕我照顾不好自己。”
他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苏媚,一字一句地说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怕。”
苏媚握着汤匙的手一顿。
“我怕你们忘了,我也想主动照顾一个人。”
话音刚落,一个清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帐口。
是白芷。
她就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上还带着深夜的寒气,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那……我能进来吗?”
林渊抬头,笑了。那笑容在温暖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柔和。
“门没锁,心也没关。”
白芷走了进来,默默地坐在了苏媚的旁边。
仿佛一个信号被点燃,那一夜,林渊的营帐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楚灵儿是第三个到的,她抱着一个硕大的机关罗盘,一脸严肃地宣布:“我来检测一下帐篷内的空气湿度和灵力稳定性,确保居住环境达标。”然后便赖在角落里,拨弄着罗盘,再也不肯挪动半分。
柳诗诗是第四个,她捧着一条烤得焦黑的鱼,献宝似的递过来,小脸通红:“林渊,这是我新研制的‘心意特供款’,外面都烤焦了,里面的肉肯定熟了!”
林渊哭笑不得地接过那条散发着浓郁焦糊味的“杰作”,认真地点了点头:“辛苦了,下次多放点炭,争取内外口感统一。”
当所有人都以为不会再有人来时,白芷忽然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飘忽:“我刚刚做了个梦。”
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
她看着林渊,轻声说:“我梦到你在雪地里走,一个人,走得很远。我想追上去,但腿太沉,怎么也追不上。”
林渊放下手里的粥碗,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那你现在就在我眼前。”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掌心传来温热的力度,“想抱就抱,想靠就靠,不用等梦里。”
那一夜,六顶营帐的灯火,最终汇聚成了一处的光明,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林渊独自一人来到那座石碑前,望着东方天际那一抹微光,心中一片宁静。
身后,传来一阵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回头,只见晨曦的微光下,六道身影披着外衣,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
白芷、苏媚、楚灵儿、柳诗诗……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自然而然地来到他身边,围着他坐下。
头靠着头,肩并着肩,像一群在寒夜里互相取暖,终于敢在晨光下一起晒太阳的猫。
林渊感受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温度,低声笑了。
“以前是我半夜偷偷给你们盖被子……现在倒好,你们倒学会抢着装睡,集体来我这儿抢床位了?”
话音未落,靠在他肩头的楚灵儿不满地哼了一声,嘟囔道:“胡说什么,这叫战略反包围,懂不懂?”
就在这一片轻松的笑语和晨光中,无人注意,他们身下那座石碑底部的翠绿幼苗,顶端悄然绽开了一片崭新的嫩叶。
叶面光滑如镜,清晰地映出了七人依偎在一起的倒影,仿佛一幅早已注定的团圆画卷。
可就在七人的倒影在叶面上彻底凝实的那一瞬间,林渊的笑容忽然微微一僵。
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在那片镜面般的嫩叶所映出的倒影里,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竟多出了第八个模糊不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