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说好不占有的,怎么你们连梦都开始抢答了?
那一声轻微的碎裂,如同投向死寂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每个人心头都激起了清晰的涟漪。
众人循声望去,视线尽头,那座屹立了千年的无名石碑,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迈开脚步,独自一人向着石碑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刚刚撕毁“情感主权协议”的行为,无意间触动了某个更深层次的开关。
当他再次站定在碑前,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
石碑并未真正碎裂,那道“咔”声的源头,是碑面中心那个常年空白的姓名位置。
一道细如发丝的血色纹路,正从石心深处顽强地渗透出来,那殷红的色泽,仿佛是沉淀了万古的鲜血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更诡异的是,随着天际的日光一寸寸移动,那道血色纹路竟也在以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延展、扭曲,像一个笔力虚弱的书写者,正挣扎着写下一个迟迟不愿落笔的名字。
这是什么?诅咒的显化?还是某种警告?
林渊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在那道冰冷而鲜活的血线上。
刹那间,一股绝非神识入侵的、混乱而磅礴的信息洪流,轰然倒灌进他的识海!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无数个被强行剪辑在一起的梦境碎片,带着各自主人最浓烈的情绪,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脑海。
第一个画面,是柳诗诗。
她坐在昏黄的灯下,正低头为一件男式青衫缝补袖口,神情专注而温柔。
一枚银针不慎扎破了她的指尖,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她却仿佛未觉,只是将手指含在口中吮了一下,便继续埋头穿针引线,仿佛那件衣服比她的疼痛更重要。
画面猛然切换,烈火熊熊。
苏媚一身嫁衣般的红裙,跪在一座古老的祭坛前,亲手将一卷写着婚书的帛书投入火中。
火焰舔舐着她的裙角,映亮了她那张妖娆绝美的脸,可她的目光却穿透火焰,死死盯着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那里,站着一个决绝离去的背影,分明就是他林渊。
占有与毁灭,爱与绝望,在她眼中交织成一片火海。
紧接着,是白芷。
她站在一片无垠的苍茫雪地里,四周寂静无声。
她穿着单薄的素衣,脸色冻得苍白,却固执地向他递出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四个清冷决绝的字:“拆开即永别”。
那份不舍与理智的痛苦,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林渊的灵魂。
“噗——”
林渊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额上冷汗涔涔。
他扶着身旁的古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这不是共鸣……共鸣是情感的同步,而刚刚那些,是完整的、属于她们各自的隐私梦境!
这不是共鸣……是共梦!
他回到营地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凝重。
他没有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正在准备早餐的众人。
楚灵儿哼着小曲,正摆弄着一个精巧的机关鸟;柳诗诗在认真地给大家分发烤饼;苏媚则慵懒地靠在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长发。
她们看起来毫无异样,显然对自己昨夜的梦境被“直播”一事毫不知情。
林渊悄悄激活了袖中一枚不起眼的铜扣,那是楚灵儿之前留给他的“机关瞳”远程终端。
他将视线投向远处的石碑,同时在脑海中调出了白芷此前为了研究蝶印共鸣而设计的匿名反馈数据流。
他将石碑上血色纹路延伸的频率、光泽变化,与数据流中代表每个人的情感能量波动曲线进行比对。
很快,一条惊人的规律浮现出来。
每当某个女孩在睡梦中,对他的思念或相关情绪达到一个峰值时,她手腕上的蝶印便会向那座无名石碑释放一股极其微弱的情感能量。
而石碑中的第七蝶印残响,就像一个被动的信号放大器和折射镜,将这份能量打包成梦境碎片,再精准地投射回他的识海。
一个恐怖的闭环形成了。
林渊苦笑起来。
他撕毁协议,本意是给予她们自由,却没想到,这相当于撤掉了他自己最后的防火墙。
他放弃了主动“管理”,结果却触发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被动的绑定机制——不是他在控制她们的情绪,而是她们的爱,正在通过那座神秘的石碑,反向侵占、塑造他的梦境。
说好不占有的,怎么你们连梦都开始抢答了?
当晚,林渊做了一个决定。
他摘下了白芷赠予他的、能够静心凝神的符箓,选择毫无防备地进入睡眠。
他要主动沉沦一次,看看这共梦之境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意料之中,黑暗刚一降临,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入那片熟悉的虚无识海。
这一次,景象却有所不同。
虚空中央,六条纤细的金线交织缠绕,其中五条明亮闪烁,各自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唯独代表着第七蝶印的那一条,黯淡无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忽然,金线旁,一道素衣身影缓缓浮现。
她手持着那支标志性的断笔,不再是悲伤或混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在面前的虚空中,一笔一划,写下一行无声的字:
“你怕被爱淹没,可曾想过,我们也在学着不下沉?”
林渊心头剧震,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迷茫与戒备。
是啊,他只想着自己如何挣脱,却从未想过,对于她们而言,这份突如其来的、跨越时空的深情,同样是一片需要学习游泳的汪洋。
他第一次不再逃避,而是直视着那道残响,脱口而出:“那你告诉我,该怎么接住这份重量?”
第二天清晨,林渊将所有人召集到篝火旁。
他的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亮。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关切的脸,沉声道:“昨晚,我做了很多个梦。现在,我有个提议——建立‘梦界轮守制’。”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解释了这个大胆的构想:从今晚开始,每夜由一人在入睡时主动进入深度冥想状态,作为“梦锚”,稳定那条失控的共梦通道。
其余人则可以通过特定的咒语短暂接入,分享信息或感受,但绝对禁止长时间滞留,更不许再像昨晚那样,无意识地倾倒整个梦境。
“这既是保护我,也是保护你们自己。”林渊的目光严肃地扫过每一个人,“最重要的一条:谁都不准再偷偷加码,把梦境当情绪垃圾场用!”
话音刚落,楚灵儿那双灵动的眼睛就眨了眨,狡黠地笑道:“那你昨晚梦见我穿着最新款的机关铠甲,骑着一只大白虎追着你跑,这算不算我违规呀?”
“噗嗤!”柳诗诗没忍住笑了出来。
苏媚则冷哼一声,媚眼斜睨着林渊:“我梦里可是把他身上的衣服全烧了,一件不留。这笔账,又该罚谁?”
众人顿时哄笑一片,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搅得轻松暧昧起来。
林渊无奈地扶额,这群女人,总能把任何严肃的话题带偏。
唯有白芷,沉默地注视着他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不着痕迹地走近,将一枚刻画着全新符文的玉符,悄悄塞进了他的袖中。
触手生温,一股安宁的气息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当夜,轮到心性最单纯的柳诗诗作为第一任“梦锚”。
林渊本想按计划远离梦境,只做个旁观者,却依旧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牵引了进去。
这一次,梦境的景象不再混乱。
他看见,在那座血字斑驳的石碑前,白芷、苏媚、楚灵儿……所有的女子都围坐在一起。
她们神情肃穆,各自在掌心写下了一个字,然后轻轻拍入碑身的裂缝之中。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手掌离开,整座石碑剧烈震动起来!
那道蜿蜒了整整一天的血色纹路,在吸收了所有人的意念后,终于拼凑出了它的最后一个笔画。
那是一个——“安”字。
安宁,安心,安稳。
当“安”字成型的瞬间,古老的石碑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轰然解体,化作漫天飞舞的光蝶。
亿万只蝴蝶环绕着林渊盘旋飞舞,温暖的光点不断融入他的身体。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无数个声音,属于她们每一个人,又仿佛是同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温柔低语:
“这次,换我们守护你。”
第二天,当第一缕晨光照在脸上时,林渊缓缓睁开双眼。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一片温热的、蝶形的石屑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猛地坐起,望向远处的山巅。
那座困扰他许久的无名石碑,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崭新的、洁白如玉的石碑。
而在那原本空白的姓名位置,不再空缺。
只是,那个新出现的名字,却模糊不清,仿佛是被泪水反复晕染过的墨迹,无论他如何凝聚目力,都无法看清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