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我刚说要自由，你怎么又把我锁心里了？

第209章 我刚说要自由，你怎么又把我锁心里了？

竹屋的窗纸被晨风吹得簌簌响，林渊跪坐在竹席上的脊背已经僵了。

三天前楚灵儿留下的“醒神”药丸还搁在案头，此刻裹着的蜡壳已被他反复摩挲出毛边——这三天里他试过喂药、渡气、用逆命之痕温养神识，白芷的脉象始终平稳得像深潭，可睫毛下的眼底始终蒙着层雾，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再试一次。”楚灵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金属齿轮转动的嗡鸣。

林渊转头时，正见她跪在另一侧，指尖夹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缠着金线，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红。

“情丝探测针，专扎神识最薄弱的地方。”楚灵儿喉结动了动，银铃发梢随着吞咽动作轻晃，“她现在的情况...不是昏迷，是神识在自己跟自己较劲。我得把那根拧成死结的情丝拽出来看看。”

林渊没说话，只是握住白芷的手更紧了些。

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和三天前一样暖，可指尖却凉得像浸在冰水里。

楚灵儿的银针悬在白芷指尖上方半寸，停顿了三息，突然咬牙刺了下去。

白芷的指尖沁出一滴血珠，比平常更红。

金线突然绷直，拽着银针“嗖”地窜进楚灵儿怀里的机关匣。

匣盖自动弹开，里面嵌着的水晶球“嗡”地亮起，浮在半空的光影里，竟是无数个倒立的庭院。

每个庭院里都跪着个白芷。

有的在割腕，鲜血顺着石缝流成河；有的在烧契约，火焰舔着她的裙角；还有个更小的，正把毒丹往嘴里塞，喉结上下滚动时，脖颈处的勒痕红得刺眼。

所有画面都在循环，像被施了定身咒的皮影戏，连睫毛颤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楚灵儿的指尖掐进机关匣的铜边，指节发白：“她把自己活成了你的殉道碑...这哪是爱，是精神献祭！”她突然抬头，眼底泛着水光，“你知道这些画面怎么来的吗？是她潜意识里最‘正确’的选择——每一次伤害自己，都是为了‘让你活着’。”

林渊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望着水晶球里那个正用匕首划开手腕的白芷，看见她腕间的血珠和三天前自己眉心的裂痕重叠，看见她咬着唇说“我替你扛”时泛白的指节，看见药山悬崖上她咳血后还在笑的眼。

“我要进去。”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瓷片。

“不行！”楚灵儿“啪”地合上机关匣，水晶球里的画面瞬间熄灭，“意识海是活的，你现在灵力还没恢复，万一被她的潜意识当外敌攻击——”

“那是她的意识，不是深渊。”林渊打断她，掌心的双生蝶印突然发烫，“她在里面疼了这么久，我得去拉她出来。”

楚灵儿盯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从袖中拽出根缠满符咒的细绳。

绳头系着个青铜铃铛，轻轻一晃就发出细碎的响：“三息回魂绳，每炷香烧断一截。”她抖着手把绳子系在林渊腰间，“超过三炷香你不出来，我就斩绳断缘——到时候就算你变成魂儿，我也拽不回你。”

林渊低头摸了摸腰间的绳子，铃铛在他掌心蹭出痒意。

他抬头时，楚灵儿正咬着唇给他理衣襟，发间的银铃和回魂绳的铃铛碰在一起，叮铃铃的，像极了那年他在药山听见的，白芷采药时腰间的药铃。

“阿芷最怕黑。”他突然笑了，“我得快点找到她。”

闭目前最后一眼，他看见楚灵儿的指尖在机关匣上快速敲击，听见她压低声音说：“要是敢把自己搭进去...我就把你和她的定情玉佩扔进粪坑。”

再睁眼时，林渊站在一条无尽的回廊里。

青石板缝里长着青苔，廊柱上的红漆剥落，露出底下的白木——这是他熟悉的药宗回廊，可所有景物都是倒着的，房梁在脚下，屋檐在头顶，连风都从下往上吹，掀起他的衣角。

他迈出第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咔”地碎成星芒。

——是幼年的白芷。

扎着双髻跪在祠堂，长老的戒尺敲在她头顶：“情劫星动，你这命数注定早亡，莫要连累旁人！”她缩着肩，把哭腔咽进喉咙里，只轻轻应了声“是”。

第二步，碎的是少女白芷。

背着药篓在暴雨里跌跌撞撞，山路上滑下的碎石砸在她小腿，她咬着牙爬起来，怀里的药草用衣襟裹得严严实实——那是给重伤的同门熬的续命汤。

第三步，碎的是成年白芷。

跪在他床前，掌心的契约闪着幽光。

她的手指在发抖，却还是咬破指尖按了上去：“双封共鸣，我替你担一半反噬。”他当时疼得昏昏沉沉，只看见她眼尾的泪，没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毒丹——那是以防契约失效，她给自己备的最后一条路。

林渊的眼眶热得发疼。

他顺着回廊往前走，每一步都踩碎一段她藏起来的疼，直到走到尽头，看见一扇石门。

石门上刻着四个字：“我不配被救。”

门后传来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咬得很轻：“如果我能替他死...至少证明我有用。”

林渊的手按在石门上。

石头是凉的，像白芷三天前的指尖。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他妈是谁的备用品？”他攥紧拳头砸向石门，“你是白芷！是会在我咳血时偷偷塞蜜饯的白芷，是翻七座山采草药时摔得满身泥还笑的白芷，是把我随口说的‘我没事’当圣旨藏玉佩的白芷！”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蹲下来，背靠着石门：“你总说要替我活，可你知道吗？那天在药田，你蹲在太阳底下拔草，发梢沾着泥，我就想...要是能看你活个八十年，看你种的药草长满山，看你老了坐在藤椅上骂我懒，该多好。”

石门“轰”地一声倒塌。

站在尘埃里的，是穿着月白裙的白芷。

她的眼尾红着，手里还攥着半截带血的契约，可这次，她没有后退。

“可我只想做那个...能让你活下去的人。”她的声音在发抖。

林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还是凉的，却不像三天前那样冰得扎人。

“那你现在听好了——”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幻境开始崩塌。

倒悬的回廊碎成星芒，幼年的、少女的、成年的白芷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在触碰他们的瞬间化作光尘。

最后只剩下他们站在晨光里，脚下是药田，远处是青山。

“阿渊？”

现实中的竹屋突然响起轻唤。

林渊猛地睁眼，正看见白芷在他怀里动了动，眼尾还沾着泪。

她的掌心贴着他的胸口，那里有个温热的东西在发烫——是枚和他对称的蝶印，连泪痕纹路都分毫不差。

楚灵儿的机关匣“当啷”掉在地上。

她盯着两人掌心的印记，嘴张得能塞下颗鸡蛋：“完蛋，这下真成情侣款了...还是刻了名字的那种。”

白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蝶印，突然“噗”地笑了：“谁准你刻我名字的？”

林渊刚要说话，案头的情丝罗盘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原本静止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咔”地扎进“天命异变”的刻度，罗盘中心的晶核里，隐约浮现出半朵血色桃花。

楚灵儿猛地扑过去按住罗盘，抬头时脸色发白：“这...这是情劫星动的征兆？”

林渊低头看向怀里的白芷。

她正歪着头看罗盘，发梢沾着他的体温，眼尾的泪还没干。

他突然笑了，把她往怀里拢了拢：“管他什么劫。”他吻了吻她的发顶，“这次，我们一起过。”

窗外的玉兰开得正好，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混着晨露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