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恒消失前那声充满恶意的嗤笑还萦绕在耳畔,无妄盯着新开启的传送门边缘翻涌的黑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在镜渊回廊中复苏又破碎的记忆碎片,此刻如细针刺着他的太阳穴,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隐隐钝痛。这种疼痛让他清醒——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是残缺的,清醒地明白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弄。
"收起你那副要殉情的表情,谁知道这次是不是你和那疯子设的局。"无妄将染血的袖口甩过季时忆眼前,镜机符文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忽明忽暗。他故意用最尖锐的语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内心的恐惧。在实验室的岁月里,他早已学会用尖刻的话语作为盾牌。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总是用温柔的假象靠近,最后却将冰冷的针头扎进他的血管。信任,对他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
踏入传送门的刹那,刺骨的寒意裹挟着浓烈的腐臭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无妄踉跄着扶住剥落墙皮的门框,喉间涌上一阵作呕的冲动。抬头看见褪色的门牌"启明星孤儿院",斑驳的字迹仿佛在诉说着久远的罪恶。铁门上缠绕的荆棘早已干枯,却依然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如同想要抓住每一个试图逃离的灵魂。
走廊的吊灯在电流声中明灭不定,投下摇晃的阴影。无妄踢开脚边散落的儿童鞋,皮质鞋面早已龟裂,露出里面泛黄的棉花。"这地方连风恒的恶趣味都不如。"他嗤笑一声,却在瞥见婴儿床里的残破洋娃娃时,呼吸微微一滞——那个洋娃娃脖颈处的裂口,和他在实验室第一次被注射药剂时,针头反复穿刺的伤口形状惊人相似。
"欢迎来到信任试炼场。"风恒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伴随着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响,令人毛骨悚然,"在这里,真相比怪物更致命。"话音未落,天花板的裂缝中渗出黑色黏液,数十个浑身焦黑的孩童从教室涌出。他们空洞的眼窝里伸出发光的藤蔓,腐烂的指尖滴落着绿色毒液,每一滴落在地面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季时忆挥剑劈开最近的怪物,剑刃与怪物接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却听见无妄嘲讽的笑声穿透混乱:"你的剑速比上次慢了0.3秒,是在等我被吃掉好哭丧?"少年突然甩出短刃,精准切断缠绕在季时忆脚踝的藤蔓,"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带着累赘。"可当怪物的腐液溅向季时忆后颈,他又猛地扑过去用外套挡住,自己的小臂瞬间被腐蚀出狰狞的伤口,皮肤下的血管都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疼痛让无妄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又回到实验室,季时忆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替他承受本该落在他身上的电击。但这份温暖的回忆只持续了一瞬,就被他强行掐断。"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你死了没人给我当肉盾。"他咬着牙,再次将镜机符文催动到极致,让镜面碎片在空中组成尖锐的屏障。
两人逃进活动室时,墙上的老照片突然渗出鲜血。无妄盯着照片里两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瞳孔剧烈震颤——其中一人的手腕上,戴着和季时忆一模一样的铜币手链。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槐树洞里季时忆将铜币塞进他掌心的画面与眼前重叠,又迅速被愤怒撕碎。"原来你早就和实验室有瓜葛。"他扯下染血的布条缠住伤口,冷笑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声音却越发冰冷,"那些'保护'我的戏码,是不是都是计划好的?"无妄大吼着,这几天都好不容易对这个有点记忆的人产生了点信任,最后……呵呵,我就不应该相信他的。
季时忆刚要解释,天花板突然坍塌。碎石如雨点般落下,无妄被掉落的吊灯碎片划伤脸颊,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却趁机将季时忆推向涌来的怪物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去啊,英雄!你的源晶剑不是很厉害吗?"但当季时忆真的陷入重围,被怪物的藤蔓紧紧缠住,他又发疯似的操控镜机符文,额头青筋暴起,让所有镜面碎片组成牢笼困住怪物。每一片镜子都在他的操控下割裂怪物的身体,飞溅的黑血弄脏了他的脸庞,可他的眼神始终紧盯着季时忆的身影。
最深处的礼堂里,巨大的八音盒正在旋转,齿轮咬合的声音如同磨牙。每根发条上都串着孩童的骸骨,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着闯入者。风恒的虚影出现在琴键上,指尖划过之处,地板浮现出无数锁链将两人困住:"猜猜无妄为什么这么恨你?看看那扇门后的真相吧。"锁链缠绕在无妄的脚踝,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实验室里束缚他的镣铐。
无妄的目光扫过礼堂角落,那里堆积着成箱的实验报告,封面上印着熟悉的实验室标志。而在墙角的铁架床上,躺着一具早已风干的孩童尸体,手上还攥着半块破碎的镜子——那镜子的纹路,竟与他腕间的镜机符文如出一辙。这一幕让他的心跳几乎停滞,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痛苦回忆,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