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忆微光

风恒指尖符文如流萤明灭，季时忆刚从撕裂空间的剧痛中缓过神，铁锈味的寒气便裹挟着镜面深渊的嗡鸣灌入鼻腔。头顶镜面突然炸裂，银发残影坠落的瞬间，他条件反射般挥剑——源晶剑刃削开风衣下摆的刹那，血腥味与熟悉的雪松香同时炸开。

"你是谁？"无妄捂着腰间伤口支起身子，瞳孔里翻涌着陌生的警惕。他手腕上的镜机符文黯淡如死灰，却仍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短刃。季时忆看着对方脖颈处那道实验室爆炸留下的旧疤，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那双本该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像镜渊深处凝结的冰棱。

左侧镜面泛起血纹涟漪，持匕首的"无妄"狞笑着扑来："他不过是记忆重塑的傀儡！"季时忆侧身格挡，金属碰撞的火花中，余光瞥见真正的无妄已利落地旋身刺向幻影。对方出刀的弧度、重心偏移的角度，与记忆里千万次并肩作战的画面分毫不差，却让他心口泛起撕裂般的疼——原来最锋利的刀，永远是熟悉的人递来的陌生刀刃。

"这些都是假的！"季时忆震碎幻影，黑色碎屑溅在无妄肩头。无妄踉跄后退，后背撞上镜面的瞬间，整面镜子突然映出他被锁链贯穿的场景。镜渊底部传来孩童尖笑，无妄瞳孔骤缩，手腕旧伤处的皮肤突然泛起细密鸡皮疙瘩——那是他对实验室高频电流产生的应激反应，即便记忆清零，身体仍记得恐惧的形状。

黑色腐蚀液顺着镜廊纹路蔓延，季时忆拽住无妄手腕就跑。对方挣扎的动作突然僵住——前方镜面里，无影灯惨白的光晕下，戴口罩的"季时忆"正持解剖刀划开他的胸口。真实记忆与幻象重叠的刹那，无妄呼吸变得急促，镜机符文开始若隐若现地发烫。

"那不是我！"季时忆用剑身荡开腐蚀液，蓝色能量波在镜面上炸开蛛网裂痕。无妄突然反手甩开他，短刃精准刺入从背后偷袭的黑影人咽喉。温热的黑血溅在侧脸，他却盯着季时忆染血的指尖："为什么...要救我？"

这句话像根锈钉扎进心脏。季时忆想起暴雨夜为高烧的无妄掖被角的温度，想起槐树洞里交握的双手，此刻却只能看着对方陌生的眼神，声音发涩："因为你是无妄，是我..."话未说完，回廊剧烈震颤，悬浮镜廊轰然相撞。无妄的衣角被裂缝勾住，季时忆几乎本能地扑过去——源晶剑斩断锁链的瞬间，自己小臂也被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珠滴落在无妄手背，他盯着那抹猩红，瞳孔深处泛起涟漪。镜机符文突然爆发出强光，无数记忆碎片在视网膜上炸开：模糊的体温、断断续续的誓言、还有季时忆挡在他身前时剧烈起伏的后背。"头...好痛..."无妄捂住太阳穴单膝跪地，镜中倒影开始不受控地重叠——时而变回冷漠的陌生人，时而浮现出记忆里温柔的笑意。

透明身影裹挟着锁链袭来时，无妄下意识向后倾倒，后背精准贴上季时忆胸膛。这个镌刻在肌肉记忆里的动作让季时忆呼吸停滞，他揽住无妄腰腹旋身避开攻击，剑刃劈开锁链的火星照亮对方惊愕的脸。无妄盯着他脖颈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旧疤，喉咙滚动："这个伤...我们一起..."

"是在第七实验室的爆炸。"季时忆将他护在身后，剑风扫开扑来的镜面怪物，"你把唯一的防护服给了我。"这句话像把钥匙，无妄腕间符文疯狂流转，镜廊深处传来记忆解封的嗡鸣。他开始无意识呢喃一些破碎词汇："槐树叶...消毒水...别怕..."

镜廊尽头的光门剧烈震颤，透明身影发出尖锐嘶鸣。季时忆看到无妄的倒影逐渐清晰，现实中的那双眼睛里，困惑与熟悉的温柔正在激烈交锋。当镜面世界开始崩塌，锁链缠住无妄脚踝的瞬间，他没有挣扎，而是伸手抓住季时忆染血的手："你说过...要带我离开？"

这句话让季时忆眼眶发烫。源晶剑与铜币迸发的光芒中，他挥剑斩断锁链，任由飞溅的碎片在皮肤上划出伤口。温热的血溅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无妄脑海中闪过更多画面：季时忆为他包扎伤口时颤抖的睫毛、在星空下分食压缩饼干的夜晚。镜机符文亮起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却在即将完全复苏时突然黯淡——记忆的齿轮只转动了半圈，又暂时陷入停滞。

"我...好像认识你。"无妄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却没有抽回被紧握的手。他们跌跌撞撞奔向光门，身后崩塌的镜面中，无数个陌生的、熟悉的自己交替闪现。季时忆握紧那只微凉的手，掌心铜币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即便记忆如镜中碎影，有些羁绊早已刻进血脉深处，等待下一次重逢时，拼凑出完整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