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他失踪的那天,全网开始“静音”
微博的评论区,在苏小满的眼中,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留言板。
那一片漆黑的背景下,一条条以“S”为代号的留言,像是在宇宙深处被同时点亮的坐标,构成了一幅广袤而沉默的星图。
“S56在校,一切正常。”
“S71坚守岗位,等待指令。”
“S124收到,已备份所有本地资料。”
这哪里是评论,这他妈是赛博点名现场!
苏小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原以为“残响”只是几十个惊弓之鸟的抱团取暖,可现在看来,这群被边缘化的老师,在沉默中早已织成了一张覆盖全国的、看不见的网。
他们没有振臂高呼,只是在黑暗里,用最克制的方式,回应着那一点微光。
责任感和危险感,像两股电流,瞬间贯穿了她的四肢。
“不能让他们暴露。”苏小满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现在任何大规模的声援,都等于是在敌人的狙击镜下,帮他们标记出一个个活靶子。
敌人要的是混乱,是噪音,是让他们在嘈杂中精准定位每一个反抗者。
那好,就给他们极致的安静。
她立刻拨通了林潇潇的电话,语速快得像在打一段代码:“潇潇,你现在在学校宿舍吧?马上联系陈知遥,帮我策划一个行为艺术,主题叫‘静音’。”
电话那头的林潇潇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小跟班,她立刻抓住了重点:“怎么个静音法?”
“很简单。邀请所有‘残响’群里的老师,以及我们‘百校影像计划’的所有投稿学生,在明晚八点整,集体关闭所有社交媒体的声音提醒,然后,在各自的朋友圈、微博或者任何他们常用的社交平台,只发一张纯黑色的图片,配文统一为两个字——‘我在听’。”
“我在听?”林潇潇品了品这两个字,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这招高啊!这既是对那些受害学生无声的承诺,也是对背后那帮人无言的示威。最关键的是,这种行为几乎没有任何攻击性,温和到让他们连删帖封号的理由都找不到!”
“不止。”苏小满补充道,“从数据层面看,同一时间海量的、格式统一的‘垃圾信息’涌入,会让他们的监控系统难以追踪到个体的真实活跃轨迹,形成一种集体隐身。他们想听我们的声音?可以,我们让他们听个够,听一片死寂。”
在苏小满策划这场“无声战争”的同时,展览车里的另一端,气氛则充满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火药味。
顾昭正死死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双桃花眼此刻锐利得像鹰。
屏幕上,李然学长传来的街边监控视频正在被他以0.5倍速反复播放。
那辆黑色的无牌面包车,像个幽灵一样在城市的血管里穿行。
“妈的,老狐狸。”顾昭低声骂了一句。
车辆的行驶路线完美避开了所有主干道的高清摄像头,专挑老城区那些年久失修、像素糊得像马赛克的监控死角钻。
“这怎么找?跟大海捞针一样。”李然在一旁皱着眉,也有些束手无策。
“不。”顾昭忽然按下了暂停键,将画面放大到极限。
在面包车拐进一个巷口的前一秒,一架涂着粉色LOGO的无人机,恰好从画面右上角一掠而过。
“奈雪的茶?”李然愣了一下。
“宾果!”顾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现在的外卖无人机为了避障和记录航线,GPS日志比黑匣子还详细。我黑进他们的后台查一下这架无人机的飞行记录,就能反向定位出它当时经过的坐标!”
五分钟后,一张精确到门牌号的地图出现在屏幕上。
无人机日志显示,它当时正飞往一个叫“德胜修车铺”的地方送外卖。
而那辆面包车,恰好就在修车铺旁边的巷子消失了。
“废弃纺织厂B区!”顾昭将地图上的最终坐标点亮,他们把人藏那了。
李然,叫上拳馆里最能打的几个兄弟,咱们现在就去开门送温暖!”
“别动!”
苏小满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顾昭即将燎原的火气。
她从电脑前走过来,一把按住顾昭准备拨电话的手。
“他们刚把人绑走,现在警惕性最高,巴不得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冲过去,正好一网打尽。”苏小满冷静地分析道,“我们硬闯,就算能把人救出来,我们自己也全暴露了。S23冒死送出的情报网,就全废了。”
顾昭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
“不。”苏小满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狡黠的光,“我们不找人,我们让他们自己,恭恭敬敬地把人给我们送出来。”
她转向林潇潇:“潇潇,到你表演的时候了。你现在是心理教师实习生,这个身份是最好的保护色。你马上用一个公共电话,给你实习单位的直属上级,也就是市心理健康指导中心打电话。就说你收到匿名举报,明华中学的S23老师,可能掌握了‘心灵灯塔’项目早年一份关键的纸质档案副本,代号‘项目闭环’,内容涉及……嗯,初期的非法实验数据。并且,暗示他似乎准备将这份档案提交给纪检部门。”
林潇潇眼睛一亮:“釜底抽薪!让他们以为内部出了叛徒,而且是能一招致命的叛徒!”
“这还不够。”苏小满又转向自己的电脑,飞快地登录了她们建立的那个名为《真实生长档案》的官网。
她在那个挂着无数学生画作和诗歌的首页上,悄无声息地更新了一条动态,只有一行小字:
“S序列未终止,正在重组。”
一虚一实,一个指向过去致命的档案,一个指向未来无穷的变数。
这张网,撒出去了。
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火上煎熬。
最先传来消息的,是负责蹲守的李然。
“有鱼上钩了!”他在加密频道里发来消息,“教育局信访大厅今天下午突然多了两个生面孔,便装,一直在档案室附近转悠。我用针孔摄像头录下来了,他们试图以‘检查消防安全’为名进入核心档案库,被拦住了。”
而到了深夜,更劲爆的画面被传了回来。
有人试图纵火!
李然团队的隐蔽摄像机清晰地记录下,两个黑影撬开档案室的窗户,将一包助燃物扔了进去,目标直指那批堆在角落、标有“心理干预试点(2015-2017)”的陈旧文件。
好在安保人员及时发现,火情被迅速扑灭。
“他们慌了。”顾昭看着视频里那两个狼狈逃窜的背影,冷笑道,“这帮孙子做贼心虚到家了。”
真正的结果,在失踪的第四十七个小时到来。
凌晨四点,南师附中教师宿舍楼附近,那辆黑色的无牌面包车如鬼魅般悄然滑至,在监控死角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人影被推了下来,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地。
那人挣扎着爬起,正是失踪了近两天的S23。
他看起来糟透了,脸色苍白如纸,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
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跌跌撞撞地冲进宿舍楼,右手死死地攥着一个东西,仿佛那是他的另一颗心脏。
一个U盘。
展览车内,气氛凝重。
“先别急着见他。”苏小满拦住了准备冲下车的顾昭,“我让陈知遥的妈妈,那位心理医生,先过去给他做紧急的心理疏导和伤口处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看他用半条命换回了什么。”
当S23交出的那个U盘被插入电脑主机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打开U盘,里面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海量机密文件或者名单。
只有一个音频文件,被反复加密了三次。
顾昭飞速破解了密码,点下了播放键。
一阵电流的杂音后,S23那沙哑而疲惫的声音从音箱里传了出来,像是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下录制的日记。
“……他们找到我了。开出的条件很有意思,让我假装辞职,接受他们的‘内部审查’,实则……是让我作为诱饵,潜伏在你们身边,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
“我答应了。”
听到这里,顾昭的拳头猛地攥紧。
“如果这段录音最终到了你们手上,请相信我,我没有背叛。我只是……换了个方式活着。”
录音到这里,S23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解脱的笑意。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道,一个合格的幸存者,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包括猎人的枪口……”
音频的最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苏小满以为已经结束时,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是用指甲敲击录音设备外壳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叩,叩,叩。嗒——
三短,一长。
是摩斯密码。
代表着字母“V”。
在很多语境里,它也代表着一个更直接的含义——
“我在这里。”
几乎是同一瞬间,展览车窗外,那片静谧的江边公园里,十七盏伪装成装饰灯的星空投影灯,像是收到了无声的指令,在同一时刻,对着夜空,整齐划一地闪烁了三次。
光芒穿透黑暗,如约而至。
录音结束了,但那最后一声极轻的、规律的敲击声,却仿佛拥有了实体,在寂静的车厢内,在苏小满的耳蜗深处,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固执地拒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