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她按下的不是删除键，是发送

第229章 她按下的不是删除键，是发送

“到媒体！”

“然后呢？”苏小满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李然学长的怒火，“让事情闹大，然后校方为了息事宁人，将陈知遥作为‘问题学生’彻底雪藏？还是让‘心灵灯塔’抓住把柄，反咬一口说我们恶意煽动未成年人，用舆论霸凌学校？”

她冷静得可怕，一字一句都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冲动背后血淋淋的现实。

李然学长哑火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最终颓然地捶在桌上。

是啊，他们面对的不是街头混混，而是一张用权力和资本织成的、看不见的网。

硬闯，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那段录音，我没打算现在放出去。”苏小满转向顾昭，眼神里是无需言说的默契。

她将一个加密U盘递给顾昭，“你联系一下之前帮你查‘夜场拳馆’税务的那个调查记者，把这个匿名发给他。另外，附上一份我们整理的时间轴分析。”

她调出电脑上的一份文档，上面清晰地罗列着：“心灵灯塔”近三个月共计接待“高风险学生”二十七名，其中十一人后续被心理中心内部系统标注为“已稳定转移”，但诡异的是，这十一人的名字，无一出现在A市任何一所高中或职校的注册名单中。

他们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苏小满用鼠标在文档末尾加粗了一行红字，那是一条她刚刚发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所有“消失”的学生，都在最后一次面谈记录中，或隐晦或直接地提及了“那个展览”。

“他们不是在封口，他们是在‘回收’。”苏小满的声音冷得像冰，“把那些有求助意愿、可能成为我们盟友的孩子，提前筛选、打包、处理掉。”

“处理掉？”阿杰打了个寒战，“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内鬼。”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林潇潇突然站了起来，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去。”

“不行！”苏小满和顾昭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拒绝。

“潇潇，你疯了？你现在只是实习生，一旦被发现，你的教师资格、你的前途，全完了！”苏小满抓住她的手，掌心一片冰凉。

林潇潇却反手握住她，平静地摇了摇头，那双总是带着怯懦和讨好的眼睛里，此刻燃着一簇小小的、却无比明亮的火焰。

“小满，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的工作是什么？是记录。他们说什么，我就记什么，像个没有感情的复印机。那些孩子绝望的眼神，那些被扭曲的话语，我都记下来了，却什么都没做。”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甩掉附在身上的最后一点软弱。

“以前我是他们的记录员，但从现在开始，我想做一次见证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小满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破茧而出的全新灵魂。

顾昭靠在门框上，沉默片刻，打破了僵局：“说计划。”他没有再反对，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凝重。

林潇潇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看似平平无奇的“常规心理回访登记表”，解释道：“我明天会以补交上周评估报告为由进入档案区。这份表格的格式和中心的一模一样，但我夹带了几张空白页，足够我手抄关键信息。”

她又看向一直抱着电脑的陈知遥，声音柔和下来：“知遥，我需要一份中心的详细布局图，尤其是档案区的，标出所有监控探头的盲区和文件柜的编号。”

内向敏感的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刻在数位板上勾勒起来。

她虽然没去过几次，但对空间的记忆力惊人，很快，一张堪比专业谍战片道具的地图就出现在屏幕上。

第二天下午三点，阳光正好，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

林潇潇穿着得体的实习教师套装，抱着一摞文件，刷开了心理健康中心档案区的门禁。

巡查的保安认识她，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她熟门熟路地走向B区，那里存放着所有已完结的咨询项目档案。

在B区第三排冰冷的铁柜前，她停下脚步。

根据陈知遥的地图，这里是两个摄像头交叉的死角。

就在她准备拉开柜门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巡查员正百无聊赖地朝这边走来。

心脏猛地一跳，林潇潇手一“抖”，抱着的笔袋“啪”地掉在地上，文具散落一地。

“哎呀，真不好意思。”她连忙蹲下身，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捡。

巡查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还是走过来帮她捡起了几支滚远的笔。

就是这个空当，林潇潇的另一只手闪电般拉开标记着“项目闭环”的文件夹，指尖在里面飞速划过。

找到了！

一本厚厚的、封皮上用红色字体打印着“S序列终止记录”的册子。

她的指尖刚刚触到册子粗糙的封面，走廊外就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正朝着档案区走来。

没时间了！

林潇潇来不及细看，甚至来不及翻开，她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掏出手机，对着册子的封面和翻开的第一页，几乎是盲拍了两张照片，然后“砰”地一声合上柜门，将笔袋捡好，对巡查员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回程的路上，她手心全是冷汗。

走进教学楼的洗手间，她反锁上门，迅速将手机里的存储卡取出，塞进了随身携带的一管快用完的唇膏底部。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

她深吸一口气，从笔袋里抽出一支口红，在满是水汽的镜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字：

“S00来访。”

像一个幽灵留下的、只有同伴能看懂的战书。

当晚，解码后的照片让展览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张照片，是一份名单。

足足三十七个S开头的编号，每一个编号后面，都跟着一行冷冰冰的注释：“干预失败/社会脱敏成功”。

而所谓的“成功”，在附注里有更详细的解释：签署《情绪表达放弃承诺书》，并接受为期三个月的药物封闭疗法。

这还不是最骇人的。

在名单的附录页，是一张表格，标题是“高价值案例后续开发建议”。

表格中有一栏，叫“推荐用途”，下面赫然写着：“教学案例”、“品牌宣传素材”、“高压精神状态研究样本”。

他们不是在治病，他们是在制造“产品”！

苏小满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死死盯着名单中间的“S19”那一行。

她认得这个编号，这是一个月前在天台被顾昭救下的那个女孩。

而在她的档案状态那一栏，清晰地标注着：遗体捐赠协议已签。

签署日期，正是她跳楼未遂后的第二天。

“……操。”李然学长憋了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眼圈却红了。

苏小满没有哭，也没有怒吼。

她只是关掉了图片，将所有资料默默整理、排版，打印成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封面是纯黑色，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一行标题——《你们想要的乖孩子》。

她没有选择立刻在网络上引爆这颗炸弹。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她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悄无声息地走进市教育局的信访大厅，将这本册子，轻轻地、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大厅中央公共阅报架上一份报纸的夹缝里。

清晨七点半，一位满脸憔悴的母亲前来投诉自己上高中的儿子被学校联合“心理机构”强制送去封闭治疗，在等待叫号时，她无意间翻开了那份报纸。

下一秒，大厅里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

监控显示，在接下来的不到两个小时里，至少有五名身份各异的人，在翻阅过那本册子后，都脸色大变，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复印件偷偷带走。

其中，有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教师。

他走出教育局大楼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拐进一个僻静的角落，掏出手机，指尖颤抖地拨通了一个他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压抑着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喂，我是S23……我想加入你们。”

远处，老城区的钟楼敲响了八下悠长的钟声。

改装后的展览车正沐浴着晨光，缓缓驶向下一个广场。

崭新的车身上，已经贴满了孩子们用稚嫩笔迹写下的、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我在。”

几乎是同一时刻，苏小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加密信息弹了出来，发件人未知。

信息很短，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有一个时间，和一个地址。

老城区，图书馆，地下三层，古籍修复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