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斯特堡的空气闻起来不一样了。航空燃油的焦糊味还没散干净，现在又混进了新鲜的血腥气和一种更深沉的、金属冷却后的铁锈味。基地算是“易主”了，以一种维赛迪家族特有的、不留废话的方式。

那些穿着沙色迷彩的军官，现在分成了两种。聪明的，或者说识相的，脖子侧面多了两个还在渗血的牙印，眼神里的惊恐正被一种浑浊的、带着暗金底色的绝对服从所取代。他们笔挺地站在那些刚刷上粗糙黑色十字的悍马和装甲车旁，动作还有点僵硬，但效率不低，正清点着库房里的“新家当”。他们现在是“自己人”了，至少暂时是。费舍尔会喜欢这些新“原料”的，意志够硬，转化的高阶应该有点看头。

不识相的？处理起来更利索。几个“硬骨头”被当场收了“圣血贡品”——Gust和它的兄弟们用獠牙和吨位表达了家族的“谢意”，场面不太适合细说。剩下的，连同一些负隅顽抗的大头兵，被“扳手”的小队像捆猪猡一样塞进了运兵车，车屁股喷着黑烟，直接开往东区屠宰场。喷个“S”标，养肥点，下次家族内部“联谊餐会”的菜单就有了着落。物尽其用，这是规矩。

基地的操场上停满了铁家伙，阳光下泛着冰冷的油光。几十辆悍马，轮胎比普通轿车还高，看着就皮实；几辆带推铲和卷扬机的工程皮卡拖车，以后清理路障能省不少劲；防暴车像个铁罐头，窗户焊着钢条；大型运兵车肚子够大，拉“原料”或者拉“自己人”都行。最扎眼的是角落里趴着的那辆M60主战坦克，履带沾满泥巴，炮管斜指着灰蒙蒙的天，像头打盹的钢铁怪兽。旁边还停着那两架阿帕奇长弓，旋翼无力地耷拉着，像被拔了毛的铁鸟。好东西，真正能捅破天的硬家伙。

埃弗里像块冰冷的铁砧，戳在坦克旁边。他鲜红的十字烙印在左脸上，像块刚盖上去的邮戳。西装依然笔挺，连点褶皱都找不到，与周围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手里拿着个油乎乎的记事板，上面列满了清单。一个刚转化的少校——我记得他投降前肩膀上的徽章——正低声向他汇报，语速很快，带着点新转化的生涩和急于表现的紧张。

“…燃油储备充足，长官。弹药库基本完好，主要是7.62和.50口径，坦克炮弹有十七发，阿帕奇的机炮弹链还剩下大约三分之一…”

埃弗里听着，暗金色的眼球扫过清单，又扫过少校的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不需要情绪，只需要数据。“操作人员？”他的声音平得像尺子量过。

“我们…‘自己人’里有六名坦克驾驶员和装填手，两名阿帕奇飞行员。其余载具，普通士兵稍加适应即可驾驶。”少校回答。

“适应期缩短。”埃弗里放下记事板，手指在坦克冰冷的履带护板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三天。熟悉基本操作和家族指令。三天后，它们要能动起来。”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正在用巨大头颅拱着一辆报废吉普玩耍的Gust。那头标志性的白面黑身巨兽侧腹的血十字战旗在动作中微微抖动。“G2损伤评估？”

“表皮撕裂，深度约三英寸。未见核心结构破坏。已停止渗液。”少校回答得一丝不苟。埃弗里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工程器械”的结实程度表示满意。

梅赛德斯不知何时踱步过来，红裙像凝固的血泊，在灰绿色的军车背景中异常刺眼。她手里把玩着一把从某个军官尸体上摸来的镀铬左轮手枪，动作优雅得像在转着一支钢笔。她没看那些铁疙瘩，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那些新转化的军官，最后落在一个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尘土里的俘虏身上。那家伙穿着技术兵的工装，脸上带着淤青，眼神里满是绝望和强装的硬气。

“瞧瞧这眼神，”梅赛德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甜腻，像掺了糖的毒药。她蹲下身，用冰凉的枪管抬起技术兵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血钻般闪耀的十字烙印。“像不像屠宰场里那些‘S’标的小羊羔？倔，又没什么用。”她嘴角弯起一个嗜虐的弧度，“亲爱的，你懂无线电屏蔽技术，对吧？费舍尔博士的‘信息茧房’最近信号有点杂音…你说，你是想现在就去‘暖房’孵蛋，还是去帮博士‘净化’一下信号？”

技术兵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身体抖得厉害。梅赛德斯轻笑一声，站起身，高跟鞋踩在沙砾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带他去实验室。让博士…好好招待。”她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两个穿着染血军装的新“自己人”立刻上前，粗暴地把那技术兵拖走了。

我走到那辆M60坦克旁边，手掌按在冰冷的炮塔装甲上。金属的寒意透过皮肤，很实在。埃弗里立刻转向我，像雷达锁定了信号源。

“处理干净了？”我问，目光扫过基地。一些低阶感染者（脸上带着鲜红十字疱疹的士兵转化体）正在本能地拖拽尸体，往角落堆砌。空气中那股铁锈味更浓了。

“核心区域肃清。外围零星抵抗，正由‘扳手’小队和G1清理。”埃弗里汇报，“载具和武器清单已初步整理。操作人员转化中，可保障基本运转。”

“很好。”我收回手。指甲在炮塔上划过，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痕。“这里的东西，够我们撬开下一扇门了。”

我的目光越过基地的围墙，投向东北方。那里是通往半岛内陆的方向。脑海里浮现出办公室里那张巨大的华盛顿地图，血红色的箭头像蠕动的血管，从罪城延伸出去。杰克逊维尔。佛罗里达的“入口”。阳光充足，海滩漂亮，人口也不少。一个完美的…跳板。

“把能用的都收拾好，加满油。”我对着埃弗里说，声音低沉，“让这些铁爬虫动起来。三天太长，两天。‘自己人’不够熟练？那就用G2推着它们走。”

埃弗里没有任何质疑，只是微微颔首：“明白。”

梅赛德斯靠过来，红裙几乎贴上我的手臂，带着一股冷冽的香水味。“杰克逊维尔？”她轻笑，手指卷着一缕头发，眼神里闪烁着对混乱的期待，“听说那里的海滩不错。正好，家族需要点‘阳光’度假。”

我嘴角扯动一下，依旧没什么笑意。“那就去给他们送点‘阴凉’。”我转向埃弗里，“通知东区屠宰场，加大‘S’标的育肥量。我们很快需要更多的…‘动力燃料’。”

基地的警报不知何时彻底停了。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几辆悍马正在试车）、金属的碰撞（“扳手”的人在拆卸固定炮位）、还有Gust那低沉的、满足的呼噜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血腥和一种新生的、更冷酷的秩序的味道。

杰克逊维尔。钥匙已经插进锁眼，该去扭一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