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高考就在明天，时间按下快进，光阴全速奔跑，而他们也在为了自己加速冲刺。

晚自习下课，他们奇迹般的没有“加班”，不知谁的一声长叹，所有人瞬间松懈。教室里响起最后的欢乐，都不约而同向自己最在意的人走去，脸上撑着笑，那是对以前的怀念；的当下的不舍；对未来的忐忑。

铃声响完了好一会，千玖难得没有继续遨游书洋，她放下笔，到了这种时刻千玖内心却越发平静，带着些许沉重。在学校她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一人，不能相伴一块旅途，本就指向不同的结局。

静静地看着笔尖好一会儿，一双修长玉白的手轻敲桌面，头上洛京墨温润的声音响起：

“小久久，我找你后桌有点事，借坐一下呗。你还是有把坐的，去我位置好吗？”

千玖没有抬头，听着他说的话，眼睛下意识看向姜离，半响后轻轻“嗯”了一声，起身离开座位。

千玖在此之前从桌面上随意拿了支笔，快速放进口袋，准备已久想现在给他一份纪念。

此时她坐在姜离旁边，因看着他像在计算一道题就没出声。趁着这个空隙，千玖匆匆抬头望向洛京墨，想表达感谢。却只瞧到他和韩月聊得兴起，指着桌上的某物开怀地笑，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韩月笑得如此放松，闻所未闻。

她回神，看见姜离也在看着她，笔下的题只写了一个“解”字，就再未下笔。

“怎么不写啦？”

“题没意思，有一道更难的还没解出来呢，不想写这个了。”

“好吧，其实现在，我也真的不想再刷了。”

千玖低眉回避，在这不寻常的氛围中败下阵来，看着姜离的手不做声。

教室冷白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映衬着千玖姜离的脸，光影为分别前的忧伤勾勒画面。夏天即使是晚上也透着几分闷热，风扇呜呜地吹着，总能带走许多的负面情绪。

“哎哎，你快看！这个视角好暧昧啊！”

“他们俩的动作变得好快啊，你慢点说呀，我手跟不上了！”

不论千玖姜离那边的气氛做对比的话，就韩月京墨这边也挺“暧昧”的了。

他们头挨得极近，手也几次相碰，头上的风吹动着他们的发丝，有些不时相交，纠缠在一起。

韩月京墨面前的桌子摆着画画用的A4素描纸，上面有几条简单线条组成的大致形象，捕捉到人物场景的关键动态，还原神韵。

他们激动地讨论，指着画面上的一男一女“手舞足蹈”。

“好像不动了，低头写什么呢他们？”

洛京墨凑近韩月，眼睛看向姜离的位置，说着他们的最新动向。

“好的知道了，再等我小擦一下。”

韩月手上动作不停，句句应着洛京墨。摁下自动铅笔的尾部，韩月她长吐一口气，自信地将画推给洛京墨。

“怎么样，很像吧。”

韩月邀功似的看着他，却在与之对视不到一秒迅速移开。

“很好！特传神耶！我已经能想象到画面了。”

“真……真的吗？！他们都说这个没用……”

她的画是自学，班上没多少人知道韩月会这个技能。而她的家人，反应显然较为激烈。

洛京墨看着她的眼，神态极为严肃，语气真城，手搭着韩月的眉：“谁说的没用？你的技术，毕业了还能接搞养活自己呢！”

“谢谢啊，我相信你，也信我自己。”

她这种开朗随意的神态，自始至终，都只有洛京墨一人见过。

“谢谢啊，我会永远的，好好地收着。”

“你最好说到做到啊，姜离。”

千玖跟姜离说完最后一句话，起身走向座位。正好碰到了刚回来的洛京墨，他脸上带着隐约的欣喜，低头“走路看路”。撞见千玖的时候难得没有调侃一句，只是余光撇见时，莫明丢下一句：“你好……不对…………额……”

千玖：“So？”。

疑惑过后是发现新大陆的惊奇，原来那个没心没肺的恐怖社交分子，也会有这种时候啊。

夏日的阳光依旧，透着几分急燥。傍晚未至，路边却也有几声夏蝉的清响，为刚“解脱”的学子们伴上小调。

姜离考完最后一科，之后迅速跑出来。他在门口的大树阴影下东张西望，试图看到那抹消失已久的身形。

不知为什么，千玖自从那天晚上送他纪念礼之后，姜离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身边的朋友、同学、老师都说过有看到千玖，可自己一直没有见着她真人。

这种情况，也只能是千玖在故意躲着自己了，可为什么呢？我不应该是她除家人以外最信任的人吗？还是我错了……

姜离感到非常烦躁，整整三天没有看到千玖了，以前可都是形影不离的，突然好久没见着人，很不习惯。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个走出来，或欣喜、或叹息、或平静的面庞，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是她看到这些题的话，会是什么表情呢？

“哎京子，这里这里！”

“哟，怎么啦？咱老姜这几天语言系统都快丧失了吧？今天还主动拦我？”

洛京墨嬉皮笑脸的接话，手攀上姜离的肩，看向远处的风景。

“你也没见到千玖吧。”他看着洛京墨望向别处的眼，语气意有所指。

“啊…啊？你这什么意思？没见到小久久气就撒我身上啊……”

“好的，我去问问她吧。”

话毕，他轻轻拍开洛京墨的手，指着远处一道身影，语气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瞧，你的风景在那呢，别乱找了。”

“哦哦……啊？说啥呢！我走了。”

姜离看着洛京墨的背影渐渐远去，融入人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今晚景色不好，月光不亮。因某人的事吧，另一个某人呢？明明放假了，却浑身都是能成为邪修头子的怨气。

姜离正在外边散步，低头盯着屏幕上聊天界面，久久未发一字。他感到内心烦燥，又实在太担心，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你去哪了？

小久久:刚考完出去放松啊怎么了吗

姜子:题怎么样？有把握吗？

小久久:可以的你呢

姜子:还行吧，数学那最后一题挺有意思的。

小久久:嗯你都保送了这些分应该无所畏的吧

姜子:没事，为了那题来的。

姜子:明天去学校领毕业证书，要不要一起？

小久久:算了吧我还有事

小久久:放心我已经叫欢欢帮我了

小久久:哦刚刚有人找我下了啊

姜子:好的

明媚的日光与阴暗的心情截然不同，他不懂，明明小久久已经回话了，可自己还是觉得很不爽。低头看了眼手机，上午九点多，她应该醒了。

此时的姜离站在千玖家楼下，趋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异常显眼，简洁的白T牛仔裤穿在姜离身上不觉单调，反衬出干净清秀的气质。姜离一只手提着包子豆浆，另一边拿出手机，正给千玖发消息。

姜子:你醒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餐，现在方便下楼吗？

小久久:啊？我家楼下？

姜子:嗯

小久久:我现在不方便而且我出门了早餐你先吃吧我吃过了

姜子:好吧。

小久久:嗯

姜离收起手机，结束这次聊天。他不信千玖不在家，没有理会她的话辞，抬腿走向单元门。

“来了来了，等等啊。”

门吱嘎一声开了，迎面见到的是一个中年女人，脸上带着些许岁月的沧桑，而那双眼却神采奕奕，充满希望，千玖和她的眼几乎是一比一复刻。

“哎哟，小姜来啦，快点进来坐呀。”

“好的阿姨，您吃早饭了吗？没吃我这给您带了……”

姜离边说着边向里走去，像进了自己家，熟练找到地方放东西，又极其自然的开口:“我来找千玖的，她还没起吧。”

“你是第二个来的喽，今天事这么多吗？”

“什么……？”

他还没疑惑完，一转头就看到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可思义的和自己对视，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而她只是默默吐出一句:“你居然在这？”

“不能吗？我还要问你，回家了吗就来。”

姜离的语气带上嫌弃，快速地回怼过去。

“我现在的家在省外啊，毕业证书还没拿就回去？”

予欢眼里明晃晃的震惊，就像正常人不理解傻子操作般的疑惑，接着又补上一刀:

“你真的是人类吗？以前被谁上身了？”

“我……”

姜离的话刚出口一个字，就被旁边看完全程的千玖妈妈打断了：

“好了都别说啦，和气生财嘛。小久她确实出去了，去哪也没跟我说的。”

“好的阿姨，我就不打扰您了，拜拜。”

“哎，慢点走啊。”

“阿姨那您保重，我也先走了，再见。”

“哎哎，你没吃饭吧？阿姨吃过了，你把这个拿去垫垫先……”

下午的太阳丝毫没有减弱，斑薄的树影投在姜离身上，这天气让他越发的想一动不动地躺平，但还是出门了。其一，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看看千玖会不会来。其二，姜离还是有很多疑问，如果能见到的话，那就得去“拷打”一下他们了。

“好的，谢谢老师。”

拿到证书之后，姜离慢悠悠地晃到操场上，四处看着。

“内个……姜离，有人……让我叫你过去……”

一转头，看到了神色腼腆的韩月，拘谨地站在姜离身旁。

“谁找我？在哪？怎么是你来叫我？京子他人呢？”

“是千玖……在校门外……他我没看见……”

姜离看着头越来越低的韩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样问的，这会让她心中的恐惧加深。姜离正要开口道歉，却被突然的一声打断:

“小月，我们该走了。”

“好的好的，我来了阿言……”

“怎么是你去找他啊，洛京墨那小子呢？”

“这是我答应过的，总不能食言吧……”

她还没走？姜离的内心感到困惑，从刚刚来时她就在教学楼下了，现在还等着呢？姜离甩了甩头，丢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先去见小久久吧。

“嗨，这么些天没见，你想我没？”

眼前，是活生生的千玖，站在门口大树的阴影下，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清风拂过发捎，带动衣角，内心深处的情感一览无余。但是在这么好的气氛下，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囗，想保持着此刻的宁静，或许又在想：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

凌乱的光影打在那两位少年人身上，他们并排走在校外的小路上，气氛安宁美好，此刻，清风、艳阳、纷飞的落叶，喧嚣的人群都像成为了他们的陪衬。

“发挥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可以……你都问了这么多次了，想干嘛呀。”

她随意完回答了姜离的问题，开玩笑似的反问姜离。他不信，又很想信，感觉到了不对头，像是一种欺骗的味道。

“不要骗我好吗。”

虽是疑问句，姜离却说着肯定句的语气，好歹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完全看得出来千玫现在的模样。

“真的啊，谁又骗你了！我什么水平你还不懂吗？”

“我信你。”姜离说的斩钉截铁，进行了人生中的唯一一次赌博。

“内个……你这个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没有，你是需要我吗？”

“三天后，我想去看一次雪……”

“好。”

他们家不顺道，在一个岔路口分开了。千玖的身后，姜离只是默默地看她，长久的注视着，直至千玖的身影在下一个拐角消失。

不知在千玖多少次的转身，多少个看不见的角落中，姜离依旧是这样，只默默看着。

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