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废弃仓库的铁门生锈得厉害，推开来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野兽在磨牙。雨点子顺着门缝往里灌，在地上洇出深色的水痕。苏晚抱紧怀里的笔记本，跟着周恒往里走。仓库里弥漫着霉味和机油的味道，脚下的水泥地黏糊糊的，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污垢。周恒在前面带路，手里玩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光柱在黑暗中摇摇晃晃，照亮了堆得像小山似的旧纸箱和生锈的零件。"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苏晚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有点发颤。她不是害怕黑，是心里那些翻涌的情绪让她不安。林墨的笔记本像块烙铁，烫得她胸口发疼。尤其是那句"把我的眼睛捐给需要的人"，像根针，扎在她心里最软的地方。她早就看不见颜色了，三年前醒来的时候就这样。医生说可能是手术并发症，也可能是心理原因。她自己清楚，是那颗被挖走的心脏带走了她世界里的色彩。周恒突然停下脚步，手电筒的光打在墙上。那里挂着块脏兮兮的白布，上面用红漆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颗歪歪扭扭的心。"林墨在三年前做了一项实验。"周恒的声音压得很低，"是关于记忆移植的。"苏晚的心猛地一跳。记忆移植？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想起那些医学伦理课上学过的知识，这种技术根本还停留在理论阶段，而且风险极大。"你在开玩笑？"苏晚往前走了两步，布上的红漆看着有点像干涸的血迹，"林墨他只是个商人。""他父亲生前是脑科学家。"周恒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正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林氏集团有个秘密实验室，专门研究神经科学。你以为，为什么张主任和陈蕊费尽心机也要得到林墨的遗产？不只是钱，还有这个实验室的研究成果。"苏晚的脑子嗡嗡作响。实验室？记忆移植？这些词语像是从科幻小说里跳出来的，跟她认知里那个温润儒雅的林墨完全对不上号。"那和我的心脏有什么关系？"苏晚抓住关键问题，指尖冰凉。周恒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心脏移植手术，只是个幌子。"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苏晚心上，"真正的目的，是通过心脏连接的迷走神经，将林墨的部分记忆和情感编码，植入到你的大脑里。"苏晚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想起这三年来那些莫名其妙的梦——梦里总有个模糊的男人背影，在实验室里摆弄着各种仪器；想起自己突然掌握的那些她从未学过的专业术语；想起每次看到林墨照片时，心脏本该在的位置传来的空洞痛感。"不可能..."苏晚摇着头后退，撞到身后的铁架子，上面的扳手掉下来，"哐当"一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我签字的时候，明明写的是心脏捐献同意书。""那份同意书是伪造的。"周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你那时候因为车祸脑损伤严重，医生说你可能永远醒不过来。林墨得知后，才决定启动这个实验。一方面是救你的命，另一方面..."苏晚猛地抬头看他，手电筒的光刺得她眯起了眼。"另一方面，他想让你替他记住某些事情。"周恒避开她的视线，照向仓库深处，"某些关于他父亲死亡的真相。"脚步声从仓库外传来，很轻，但在安静的环境里异常清晰。有人跟踪他们。周恒立刻关掉手电筒，仓库陷入一片漆黑。苏晚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荡的胸腔里回响，带着种诡异的节奏。"躲起来。"周恒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温热的呼吸，"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他推了苏晚一把，让她躲到一堆纸箱后面。苏晚蹲下身，透过纸箱的缝隙往外看。仓库门口的光线突然亮了起来，几辆黑色轿车停在外面，车灯把门口照得如同白昼。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气质儒雅，看着不像坏人。但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个个表情冷峻，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不好惹。"周律师，好久不见。"金丝眼镜男笑着开口，声音温和，"林老爷子让我来接苏小姐回去问话。"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林老爷子？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周恒往前走了一步，挡在纸箱堆前面。"李总，林先生有交代，苏小姐现在不能见任何人。"他的声音很镇定，听不出紧张。被称为李总的金丝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周律师这是哪里话？老爷子刚失去孙子，情绪不稳定，想找知情人了解情况而已。苏小姐作为林墨的...前女友，没理由拒绝吧？"苏晚握紧拳头。前女友？说得轻巧。她可是把心都捐给那个男人了！不对，现在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周恒突然往旁边一闪，苏晚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闷响。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绕到了周恒身后，用钢管狠狠砸在他背上。周恒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总收起笑容，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把苏小姐请出来。"几个黑衣人立刻朝纸箱堆走来。苏晚屏住呼吸，悄悄往后退。纸箱堆很高，后面好像有个通道。她摸索着往前爬，手被什么东西划破了，黏糊糊的，但她顾不上疼。身后传来纸箱被推倒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暴露了。"这边！"一个黑衣人的声音喊道。苏晚咬紧牙关，加快速度往前爬。通道比她想象的长，爬了大概十几米，前面突然出现一丝光亮。她喜出望外，加快速度爬过去，结果刚探出头，就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淡淡的松木香，熟悉得让她心口一窒。"跑什么？"林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戏谑。苏晚猛地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林墨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头发微湿，显然是刚淋过雨。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明亮，哪里有半分病重的样子？"你...你不是死了吗？"苏晚结结巴巴地问，脑子完全转不过来。监护仪的长鸣，心电图的直线，还有他咳在自己脸上的温热鲜血...那一切难道都是假的？林墨弯腰，伸手扶起她。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张主任抓出来的红痕。"心疼了？"林墨挑眉，语气轻佻，"还是觉得自己的牺牲白费了？"苏晚一把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周律师呢？那些黑衣人..."林墨朝她身后指了指。苏晚回头，看到周恒正被两个黑衣人押着走过来，脸上带着伤，但表情还算镇定。李总和其他黑衣人也跟在后面，只是态度恭敬了许多，完全没有刚才的嚣张。"这是我安排的一场戏。"林墨走到苏晚面前，逼近一步，"为了引蛇出洞。"他的距离太近，苏晚能闻到他身上雪松香水混合着雨水的味道，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伸手揽住了腰。"害怕我？"林墨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还是...恨我？"苏晚的身体僵住了。腰间的手很烫，烫得她仿佛要燃烧起来。她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那些积压了三年的思念、委屈、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堵得她喘不过气。"放开我。"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墨非但没放，反而抱得更紧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晚晚，对不起。"三个字，像是有千斤重，砸得苏晚眼眶一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划过脸颊，滴在林墨的风衣上。"对不起有什么用？"苏晚捶打着他的胸膛，力道不大，更像是撒娇，"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我以为你死了...我看见你躺在那里，胸口都没有起伏..."林墨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得强劲有力，熟悉的节奏透过掌心传来。"我在这里。"他紧紧盯着苏晚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我一直都在这里。""那记忆移植是怎么回事？"苏晚想起周恒刚才的话，挣扎着要推开他，"你把我当实验品？"林墨的脸色白了白，沉默了几秒。"我父亲的死有蹊跷。"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怀疑和张主任有关，但没有证据。他在我药里动手脚，想慢慢害死我，夺取实验室的控制权。我假装中招，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调查。""那为什么要用我？"苏晚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因为只有你能帮我。"林墨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你是唯一和我匹配度最高的人。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张主任安排的，他想一石二鸟，既除掉我，又毁掉可能威胁到他的你。""所以你就利用我？"苏晚的心彻底冷了下去。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林墨看着她眼中的失望，心中一痛，用力抱住她："不是利用！晚晚，我爱你！从大学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上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如果张主任知道你还活着，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苏晚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林墨的怀抱太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和一丝绝望。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那些坚硬的防备，慢慢开始松动。"那陈蕊呢？"苏晚问，声音沙哑。那个女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林墨的女人，难道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林墨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她是张主任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假装不知道，利用她传递假消息。"苏晚闭上眼睛，感觉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真相像洋葱，一层层剥开，辣得她眼泪直流。她不知道该相信还是该怀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欣喜还是该愤怒。"你胸口的疤..."林墨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胸口，隔着湿透的白大褂，那里能感觉到一道浅浅的凹痕，"还疼吗？"苏晚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那里是她心里永远的痛，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每次阴雨天都会疼。"苏晚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像有根针在扎。"林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他低下头，轻轻吻上那道疤痕的位置，隔着布料，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苏晚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凝固了。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白大褂传来，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让她心慌意乱。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周恒和李总识趣地退到了远处，给他们留出空间。"晚晚，"林墨抬起头，眼神炙热得像是要把苏晚融化，"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弥补你，用余生来补偿。"苏晚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狼狈不堪，却又带着一丝贪恋。她想拒绝，想转身就走，可那颗早就不属于她的心脏，却在这一刻疯狂地悸动起来，仿佛在替她做出回答。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林墨的脸色微微一变，抱紧苏晚："警察来了，我们得走了。"苏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墨拉着往仓库深处跑去。李总和周恒也跟了上来，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仓库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在为这场迟来的重逢，蒙上一层未知的阴影。苏晚被林墨紧紧牵着，在黑暗中奔跑。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握着林墨温热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粗糙和力量，她心里却奇异地安定下来。也许，这一次，她可以选择相信。也许，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和情感，真的可以在这一刻，重新找到归宿。\[未完待续\]梅雨季的晚风裹着湿气灌进车窗，苏晚把脸贴在微凉的玻璃上。雨刷规律地左右摆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的透明区域，又迅速被新的雨雾覆盖，像极了她此刻模糊的思绪。林墨的手指偶尔会在方向盘上轻叩，节拍杂乱，泄露了他表面镇定下的焦虑。
"我们要去哪儿？"苏晚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废弃仓库轮廓，那里红蓝警灯正急促闪烁，像场盛大落幕的烟火。
林墨转动方向盘，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发出嘶嘶声响："安全屋。"他侧头看她一眼，喉结动了动，"抱歉，不能送你回公寓。"话音刚落，仪表盘上突然亮起红灯，油箱指针已经触底。
便利店的荧光灯刺得苏晚眯起眼睛。她攥着林墨给的百元钞站在货架前，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荧光绿的购物篮里，洇出深色水痕。冰柜冷气扑在脸上时，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是间装修奢华的书房，红木书桌上摊着泛黄的病历本，翻开那页恰好能看清"心脏移植术后排异"的诊断记录。
"需要帮忙吗？"穿蓝色围裙的店员推着补货车经过，货架碰撞发出哐当响声。苏晚猛地按灭屏幕，指节泛白。冰柜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耳边还回荡着林墨刚才那句"张主任在医院的势力比我们想的大"。
便利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苏晚抓着购物篮冲向门口时，正看见黑色面包车撞断路灯的瞬间。林墨的跑车后备箱敞开着，黑色公文包滚落在积水中，几张化验单漂浮在油污里。穿雨衣的男人举起液压钳砸向车窗，玻璃碎裂的声音里，苏晚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这边！"李总突然从消防通道冲出，深色西装早被雨水浸透。他拽着苏晚拐进后巷时，手机又开始震动。这次是周恒的视频通话请求，屏幕里他被反绑在金属椅上，嘴角淌着血，背景似乎是某间实验室，培养皿在液氮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们要林墨父亲遗留的神经编码算法。"李总把苏晚塞进垃圾桶后的凹陷处，自己转身冲向巷口，"撑过十五分钟。"脚步声消失在雨幕里时，苏晚发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枚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李总手心的温度。
巷深处传来狗吠。苏晚贴着满是涂鸦的墙壁挪动，雨水顺着排水管在脚边汇成溪流。便利店的监控摄像头在头顶缓慢转动，红色指示灯像只窥视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林墨车里那本翻到中间的《神经可塑性研究》，夹着的书签似乎就是这个符号——歪歪扭扭的心脏图案里，藏着细小的摩斯密码。
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声。苏晚转身时撞翻了垃圾桶，空易拉罐滚落的声响中，她看见陈蕊站在巷口，手里把玩着沾血的手术刀。雨水顺着她精心打理的卷发滴落，在昂贵的套装上晕出深色花斑。
"林墨从来没爱过你。"陈蕊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踩碎积水的倒影，"记忆移植前他就查过，你这种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根本活不过三十岁。"手术刀的寒光在雨幕中闪烁，苏晚突然想起那本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不是林墨的。
警笛声突然由远及近。陈蕊的脸色瞬间煞白，转身想跑却被突然出现的周恒抱住。苏晚这才看见周恒身后的林墨，右手缠着渗血的纱布，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手里的U盘。巷子尽头，红蓝警灯正将所有阴影染成流动的色块。
"它不该属于你。"林墨的声音在雨声中模糊不清，他向前伸出手时，苏晚突然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新鲜的戒痕。就像她三年来每个午夜惊醒时，总会下意识抚摸的、心脏位置那道同样形状的疤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