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做完最后一道题,教室里已空无一人。他瞥了一眼腕上廉价的电子表:7:50。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边。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书本,动作精准而机械,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背起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他独自一人走出寂静的教学楼,融入渐渐浓郁的暮色里。
城市的霓虹初上,车水马龙,喧嚣却与他无关。他像一尾沉默的鱼,游走在属于自己的、布满荆棘的归途。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显得格外伶仃。
墨寒和许涛他们在岔路口分开,哼着不成调的歌往家走。转过街角,他意外地发现前面那个清瘦的背影有些眼熟。是谢寻?墨寒下意识想追上去打个招呼,脚步刚迈出又顿住了。想起下午那冷冰冰的回应,他自嘲地摇摇头
墨寒算了,别自讨没趣热脸贴冷屁股了。
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条路…分明是通往他住的那个老旧学区房小区“梧桐苑”的方向。直到谢寻的身影停在二单元的破旧铁门前,犹豫了片刻,才仿佛下定决心般推门进去,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墨寒则停在了几步之遥的四单元门口,心头疑云密布
墨寒这么巧?他也住这儿?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墨寒妈!我回来了!
墨妈妈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墨妈妈围着围裙,笑容温暖。
饭桌上,墨寒扒拉着米饭,正想问问妈妈关于二单元的事,窗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刺耳的脆响,紧接着是酒瓶滚落的咣当声。老旧小区的隔音极差,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含糊不清却恶毒的咒骂声,夹杂着某种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却像钝刀子割在人心上。
墨寒皱紧眉头
墨寒妈,这……
墨妈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无奈。她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墨妈妈唉,二单元三楼那个谢家…男人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人。听说以前打老婆,后来老婆受不了,跑国外去了,可怜了留下的孩子……听说那孩子也是一中的,学习特别好,特别懂事……
墨寒二单元…学习特别好…还姓谢
墨寒的筷子悬在半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他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而无情的手狠狠攥住,寒意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下午谢寻那抹落寞的背影、许涛提及“独来独往”时的语气,还有刚才他在二单元门口那一瞬的迟疑——所有零碎的画面骤然串联成线,直指一个令他心惊却无比笃定的答案。可越是清晰,他的内心便越是抗拒承认这个事实。
墨寒不可能…不可能…
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令人窒息的联想,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墨妈妈没注意到儿子的异样,只是又叹了口气
墨妈妈造孽啊,真的想将他接过来好好生活,多好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