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晚靠在冰冷的车座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苏棠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车窗外的雨雪越下越大，将路灯的光晕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暖黄，也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自己。这些年，她总以“姐姐”的身份自居，把苏棠护在羽翼之下，却从未真正看清过苏棠眼底的情愫。她记得苏棠收到极光书签时亮晶晶的眼睛，记得对方摸着玻璃镇纸时小心翼翼的样子，记得无数次对视时那慌乱躲开的目光——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全都是藏不住的喜欢。

是她太怯懦了。

明知自己对苏棠的感情早已超越姐妹，却因为年龄的差距、世俗的眼光，还有那可笑的责任感，死死压抑着心意。以为保持距离是保护，却让误会趁虚而入；以为沉默是稳妥，却让苏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委屈。

白小糖的挑拨是导火索，可真正让矛盾爆发的，是自己的犹豫不决和自以为是。如果早点说清心意，如果勇敢一点承认喜欢，苏棠就不会在病中落泪，不会在寒风里红着眼质问她，更不会用“姐姐”两个字，在两人之间划下鸿沟。

江烬晚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喉间涌上浓重的苦涩。雨落在车窗上，像无声的眼泪。她终于明白，所谓的保护欲，不过是不敢面对真心的借口；所谓的界限，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牢笼。

傍晚的风卷着桂花香穿过巷口，将满地银杏叶吹得沙沙作响。夕阳把天际染成温柔的橘粉，余晖透过光秃秃的梧桐枝桠，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烬晚把车停在老旧居民楼楼下，抬头望了眼三楼亮着的窗户，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

手机里苏浩的消息还没删：“地址发你了，老太太炖了莲藕排骨汤，等她回家呢。好好哄哄，小棠毕竟还小，难免置气。”

这是苏浩给的地址，说苏棠在同班同学家复习。江烬晚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带着街角桂花树飘来的甜香。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口，踩着满地脆响的落叶往楼道走，枯黄的银杏叶粘在鞋尖，又被风卷着滚开。心里有些忐忑，既期待见到苏棠，又怕她还在生闷气。

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通话键。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了。

苏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刚哭过的沙哑。

江烬晚小棠，在哪？我来接你，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江烬晚站在夜风里，看着远处居民楼的灯火，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苏棠不用了，烬晚姐姐。

江烬晚没有说话，只是等对方挂了电话。她坐进车里，发动引擎，却没有立刻开走。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了又暗，苏棠的鞋跟踢到台阶，发出轻响。楼道窗台上摆着居民养的多肉，叶片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就像此刻在雨中漫步的苏棠的背影。

章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