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青砖地上噼啪作响，像无数细小的暗器撞击着地面。钦差太监手中黄绫圣旨展开的刹那，徐熙昭指间总管头颅滴落的血珠正渗入地缝，在青砖上洇开一朵暗色的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南总管谋逆，着宁王全权查办。徐熙昭即刻押解回京，交大理寺......"
宁王突然抬手截断宣旨，玄色蟒袍袖口掠过案几上染血的信笺。他修长的手指精准点在"三殿下亲启"五个字上，对钦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高公公，这墨迹，您瞧着可眼熟？"
老太监面色陡变，捧着圣旨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常潇宁的玄铁枪已无声横封门窗，枪尖雪光映出他眉间凝结的煞气："圣旨用印有误——宁王印鉴该是九蟒五爪，这上面......"枪尖轻挑圣旨边缘金线，"少了一爪。"
书房内空气瞬间凝固。徐熙昭缓缓放下那颗狰狞的头颅，染血的指尖按在腰间剑柄上。她注意到高公公的靴尖微微外转——这是宫中太监准备逃跑时的习惯动作。
宁王忽然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高公公年过六旬还要奔波传旨，实在辛苦。不如......"他话音未落，老太监突然暴起，袖中寒光直取宁王咽喉！
"铛！"
白玉剑与匕首相击，火星四溅。徐熙昭的剑尖抵住高公公喉结时，才发现对方嘴角溢出的黑血——这老太监竟在瞬息间咬碎了毒囊。
"不是太监。"常潇宁扯开高公公衣领，露出喉结，"易容术。"他指尖在尸体耳后一搓，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下面一张布满刀疤的陌生面孔。
宁王拾起掉落在地的圣旨，对着烛火细看："蜀地澄心堂纸，墨里掺了金粉。"他转向徐熙昭，"三哥这是要你的命。"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宁王在密室排开七枚铜钱。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禽。
"老三勾结于阗王室二十年。"他推出一枚铜钱，铜钱在案几上旋转，"昭阳当年查到的双生花秘密......"又推一枚，"是先帝与西域妃子的私生女。"
徐熙昭手中的铜钱"当啷"落地，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刺耳。所以她与昭阳公主容貌酷似却非母女。常潇宁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掌心温度透过薄茧传来："不对，昭阳公主左手有六指。"他眼底锐光乍现，"总管临死前说'毁其左手'......"
窗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瓦片轻响。宁王袖中弩箭破窗而出，夜色里溅开一朵血花。常潇宁踹开窗棂时，只看到屋檐上一串迅速消失的血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淬了毒。"宁王收起弩箭，"老三的暗卫。"
紫宸殿的地龙烧得太热，熏得人头晕目眩。徐熙昭卸甲佩剑跪在冰凉的青金石地面上，看着三皇子腰间那枚熟悉的芙蓉玉佩——与她随身佩戴的那枚恰成一对，连玉上那道天然的云纹都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皇兄莫被妖女迷惑。"三皇子把玩着玉佩流苏，金线在他苍白的手指间缠绕，"当年昭阳姑姑私通敌国，这丫头分明是......"
殿门轰然洞开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常潇宁押着个满脸血污的人摔在御前，玄铁枪尖还滴着血："禀陛下，活捉了于阗大祭司。"他一把扯开犯人衣领，露出与三皇子锁骨下方完全相同的狼首刺青，"有趣的是，这位大祭司说，他们的圣子三十年前就被......"
"放肆！"三皇子突然暴起，袖中寒光直取常潇宁后心。徐熙昭的白玉剑后发先至，剑尖挑开那柄淬毒的匕首时，她看清了三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昭阳公主遗留的手札在烛火下显出密文。徐熙昭用银簪蘸了茶水，轻轻涂在泛黄的纸页上，隐藏的字迹渐渐浮现："双生非孽，乃先帝托孤。三郎通敌，芙蕖泣血。"
她摩挲着"芙蕖"二字突然怔住——记忆深处，她襁褓里那双小小的绣花鞋上，正绣着这个别字。常潇宁突然夺过手札塞入怀中，几乎同时，三支毒箭"哆哆哆"钉入他们方才立足之处的屏风，箭尾还在剧烈颤动。
"不止一个三殿下。"他带着她滚入书架后的暗格，狭窄的空间里，他的唇擦过她冰凉的耳尖，"当年被换走的，可能是真皇子。"
暗格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瓷器碎裂的声响。徐熙昭能感觉到常潇宁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稳定而有力。他身上的松木香混着血腥气，莫名让人安心。
黎明前的马厩里，霜花结在草料上，踩上去咯吱作响。徐熙昭给战马扣上最后一道鞍环，往马鞍袋里塞了一包油纸裹着的桂花糕——常潇宁最爱吃的。
常潇宁将玄铁枪拆成两截裹入布囊，转头看见宁王踏着晨露而来："萧老将军飞鸽传书，北境六镇突遭袭击。"他接过信筒，眉头越皱越紧，"是于阗的狼烟阵。"
宁王递来半块虎符，与地宫中找到的焦黑残片恰好能拼成完整："你母亲留了支伏兵在......"
"报！"驿卒滚落马背，满身尘土，"三皇子府搜出于阗王密函，写着......写着......"他惊恐地望向徐熙昭，喉结滚动，"'芙蓉开时献城'六字！"
常潇宁劈手夺过密函对着朝阳——纸背透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当年昭阳公主独创的镜书密码。他瞳孔骤缩，那些看似随意的墨点连起来，赫然是一幅北境布防图！
徐熙昭翻身上马，晨曦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望向京城方向，那里正升起一缕不祥的黑烟。
"驾！"
马蹄踏碎薄霜，奔向北方更深的风雪。常潇宁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于阗城，城墙上的并蒂芙蓉旗在朝阳中猎猎作响，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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