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雾气在1938年的春天格外粘稠。许明远站在朝天门码头的石阶上，看着挑夫们蚂蚁般穿梭于停泊的船只之间，将一箱箱物资运往山城各处。沈书瑶在他身侧微微发抖——她身上的阴丹士林旗袍在江南尚显单薄，到了这潮湿阴冷的山城却显得力不从心。
"先生，要滑竿吗？"一个精瘦的轿夫凑上前，眼睛却警惕地扫视四周，"去大佛湾，两个人，两块大洋。"
许明远注意到他虎口的老茧——那是长期持枪留下的痕迹。沈书瑶已经将手伸进手包，握住了那把小巧的勃朗宁。
"两块太贵。"许明远用北平话回答，同时观察着码头周围几个假装看报的男子，"一块二，要脚程快的。"
轿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要得快，得走黄桷垭小路。最近有日本人的勘探队在宝顶山活动，大路设了卡子。"
三人离开码头不久，许明远就确认了有人跟踪——两个穿中山装的男子始终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转过一个陡坡时，他假装整理鞋带，从怀中摸出周烨给的照片比对：方脸、右眉疤痕，正是高桥一郎的手下。
"前面拐弯处有片竹林。"轿夫突然压低声音，"我数到三，你们跳下滑竿往林子里跑。记住，找慧明和尚，就说'北塔的铃铛该修了'。"
滑竿刚拐过山道，轿夫突然加速。许明远拉着沈书瑶纵身跃下，钻入茂密的竹林。身后传来怒骂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但很快被山雾吞没。
他们在竹林中穿行了约莫半小时，终于看到一座小小的寺庙——北山禅院。院门紧闭，门环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仿佛多年无人居住。
"北塔的铃铛该修了。"许明远对着门缝轻声说。
静默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手伸出来，掌心朝上——上面赫然刻着"九龙之眼"的纹路。
第二节 千手密码
慧明和尚比想象中年轻，左臂空荡荡的袖管暗示着他并非普通僧人。禅房内，老和尚用独臂娴熟地沏着功夫茶，茶香混着陈年的檀香气息，让人莫名安心。
"周烨同志上月来过。"慧明将茶推给二人，"说你们会带着青铜觥来。"
沈书瑶从贴身包袱中取出上海获得的青铜器。慧明接过时，手指在觥底某处花纹上轻轻一按，机关弹开，露出暗格中的一小卷丝帛。
"《金刚经》？"许明远展开丝帛，困惑道。
慧明微笑："看背面。"
对着油灯，丝帛背面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号，与青铜器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大足石刻建于晚唐，盛于两宋。"慧明领着他们来到后殿，墙上挂着精细的宝顶山地图，"历代僧人都知道山中藏有秘宝，但只有住持代代相传开启之法。"
他指向千手观音像的位置："这尊观音实际有一千零七只手，其中三只为'密手'，常人难见。明日丑时，月到中天时，第三只右手掌心会映出月光。"
当夜，许明远和沈书瑶借宿在禅院西厢。山间的夜格外寂静，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鸟叫。沈书瑶突然轻声问："你觉得慧明师父可信吗？"
许明远望着窗外的残月："周烨既然让我们找他..."
"可他为什么对九龙宝藏如此了解？"沈书瑶翻出父亲留下的笔记，"你看这段——'民国十二年，金陵大学考古队于大足发现疑似明宫遗物，队员一死三伤，器物失踪'。"
许明远心头一震。那年他刚考入燕大，确实听说过这起事故。
"明天小心行事。"他最终说道，手不自觉地摸向枕下的手枪。
第三节 月光密道
丑时的宝顶山笼罩在幽蓝的月色中。三人避开巡逻的日本兵，潜至千手观音殿。月光透过殿顶特设的孔洞，果然在观音右臂某处投下光斑。
"那里！"沈书瑶指着高处一只不太显眼的手掌。慧明架起事先藏好的竹梯，许明远攀上去，发现掌心确实刻着微型"九龙之眼"。
当他按动符号时，整面石壁发出沉闷的轰鸣。观音像基座缓缓移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一股夹杂着霉味和奇异香料气息的风扑面而来。
"我先下。"慧明点燃准备好的火把。石阶湿滑异常，向下延伸约二十米后，豁然开朗——一个五边形石室，每面墙前都立着鎏金佛像。
"五行方位。"许明远立刻认出布局，"中央应该还有一尊..."
话音未落，身后石门突然关闭。火把照耀下，他们看清中央并非佛像，而是一口青铜古钟，钟身满是古怪的浮雕。
"不要碰钟！"慧明厉声喝止正要上前查看的沈书瑶，"这是'冥器'之一的幽冥钟。"
他指向东墙的木佛："先取金册。"
就在许明远接近木佛时，地面突然震动。上方传来爆炸声和日语喊叫。
"日本人找到入口了！"慧明脸色大变，"快，按五行相生顺序开匣：木、火、土、金、水！"
沈书瑶迅速行动，依次打开五尊佛像手中的匣子：
1. 木佛：唐代《金刚经》金册
2. 火佛：青铜降魔杵
3. 土佛：辽代舍利函
4. 金佛：空白丝卷
5. 水佛：瓷瓶（已碎，只剩黑色粉末）
当第五个匣子开启时，中央铜钟突然自鸣，声波震得三人耳鼻出血。更可怕的是，那些黑色粉末遇空气后开始冒烟，接触到的石壁瞬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毒烟！用丝卷包裹金册和降魔杵！"慧明推着他们向侧室移动，"那里有密道通后山！"
爆炸声越来越近。慧明突然停下，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塞给沈书瑶："去找崇圣寺的净空长老，说'慧明还债来了'。"
"师父一起走！"沈书瑶拉住他的衣袖。
慧明微笑摇头，独臂猛地按下墙上一块砖石，将二人推进突然出现的暗道："记住，九龙非宝，人心才是。"
石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他们看到慧明转身走向铜钟，僧袍在幽蓝的火光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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