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话忘川回响

净灵池底没有预想中的魔神残魂，只有一片澄澈如镜的水域。当江无夜等人穿过昆仑令图腾的光点坠落时，并未感受到魔气侵袭，反而像坠入了温暖的羊水——周身的灵力被尽数抽走，却没有半分不适，连伤口都在温水般的液体中缓缓愈合。

“我的灵力……”月玲珑试着调动白虎灵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断剑上的昆仑令残片失去光泽，像块普通的玉石，“这里能吞噬灵力？”

洛云舟的青龙血脉也沉寂下来，脖颈处的龙鳞褪去金光，露出光洁的皮肤：“不是吞噬，是……同化。”他抬手触碰池底的水，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涟漪，涟漪里竟映出陌生的画面——一群身着兽皮的古人，正将昆仑令碎片埋入雪山，“这水在播放记忆。”

药仙谷少女的药囊浮在水面，里面的药籽自动排列成星图，每颗药籽都在闪烁微光，映出不同的草木生长轨迹：“是大地的记忆。”她捻起一颗药籽，里面浮现出净灵池最初的模样——那时没有青龙遗骸，只有一汪滋养万物的灵泉，“魔气还没来的时候，这里是昆仑墟的生命之源。”

七位少主突然同时惊呼，他们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仿佛要融入这片水域。烈火宗少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火焰印记正在淡化：“我……我好像忘了自己叫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茫然，“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好！”江无夜突然意识到什么，双影玉佩在他掌心徒劳地旋转，却催发不出半点灵力，“这不是水域，是‘忘川’——昆仑墟用来封存无用记忆的地方。刚才那只手掌，是在把我们拖进被遗忘的历史里！”

他话音刚落，水面突然掀起巨浪，浪尖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影，都是些穿着古老服饰的修士，他们的面容在巨浪中不断变换，最终都化作同一个表情——麻木的空洞。

“他们是守山人。”月玲珑盯着其中一个手持断剑的人影，那人的剑穗与她的断剑一模一样，“他们不是被魔影杀死的，是自愿沉入忘川的。”巨浪中的守山人举起断剑，剑刃划破自己的咽喉，鲜血滴入水中，竟让周围的魔气瞬间消散，“他们在用记忆净化魔气！”

洛云舟的身影已透明到能看见水下的青龙骸骨，那些骸骨正在发光，与水面的记忆碎片产生共鸣：“青龙不是被封印的，是自愿留下守护忘川的。”他指着骸骨的胸腔，那里嵌着半块昆仑令，“它把自己的记忆融进了净灵池，所以魔影才无法彻底污染这里——真正的净化力量，是‘记得’。”

药仙谷少女突然抓起一把药籽撒向烈火宗少年，粉色的药粉落在他身上，少年打了个寒颤，茫然的眼神渐渐清明：“我叫石炎！烈火宗的石炎！”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火焰印记重新亮起，“刚才差点就忘了师父的嘱托！”

“用执念对抗遗忘！”月玲珑突然明白过来，她握紧断剑，回忆起第一次握住它时的场景——父亲将断剑交给她时说，白虎灵力不是用来杀戮，是用来守护，“守住心里最不能忘的事！”

断剑上的白虎纹突然泛起微光，月玲珑的身影不再透明。江无夜闭上眼，玄袍虚影在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深渊里的厮杀、双影玉佩的来历、陆羽白临终前的眼神……这些记忆像火种，在丹田中重新点燃微弱的灵力：“本源灵力不是靠天地馈赠，是靠记忆淬炼！”

他掌心的双影玉佩终于亮起，这次不再是金黑二色，而是无数细碎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段记忆。当光点融入水面时，那些麻木的古人影突然有了表情，他们朝着江无夜拱手作揖，化作流光汇入昆仑令残片。

洛云舟看着水下的青龙骸骨，突然想起龙族典籍里的记载——青龙并非战死，而是为了封印自己失控的本源，自愿沉入忘川。他抬手按在骸骨的胸腔上，低声道：“你不是在被吞噬，是在守护自己的记忆。”

骸骨突然震颤，嵌在其中的昆仑令碎片飞出，与洛云舟怀中的残片合一。完整的青龙纹在水面展开，映出最后一段被遗忘的历史：魔神第一次入侵时，青龙与白虎合力将魔魂封印在忘川，代价是让世人遗忘这段战斗，只留下昆仑令作为钥匙——因为“记得仇恨”，有时比“被仇恨吞噬”更危险。

水面的巨浪渐渐平息，那些透明的人影化作光雨落下，净灵池底露出一块刻满纹路的石碑。石碑上没有文字，只有三枚凹槽，恰好能容纳昆仑令的三块碎片。

“原来昆仑令不是用来镇压的。”月玲珑将断剑上的残片嵌入凹槽，“是用来……选择遗忘还是铭记。”

当三块碎片合为完整的昆仑令时，石碑突然沉入水底，露出底下的万丈深渊——深渊里没有魔气，只有无数旋转的光带，每条光带都是一段历史记忆。而深渊的尽头，悬浮着一枚晶莹的玉核，正散发着与江无夜双影玉佩同源的气息。

“那是……”江无夜瞳孔骤缩。

“本源之心。”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水中传来，青龙与白虎的虚影在水面浮现，却不再是战斗的姿态，而是相视而笑，“你终于来到这里了，双影的继承者。”

七位少主的灵力在记忆光带的滋养下完全恢复，石炎看着深渊里的光带，突然道：“那些魔影……是不是也在寻找这个？”

白虎虚影点头：“他们不是想唤醒魔神，是想篡改历史记忆，让三界忘记如何对抗魔气。”

青龙虚影看向江无夜：“玉核能帮你掌控双影灵力，但代价是……你要成为新的‘忘川守吏’，永远留在这里封存记忆。”

水面再次泛起涟漪，这次映出的是江无夜的未来——要么拿起玉核，成为永恒的守护者；要么转身离开，让篡改历史的魔影逍遥法外。

月玲珑突然拔剑斩断涟漪：“哪有什么非选不可的路。”她看向昆仑令，“既然它能选择铭记，那我们就把被篡改的记忆找回来，让三界自己做选择。”

昆仑令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所有记忆光带卷入其中，化作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简。江无夜伸手接过玉简，感觉双影灵力与玉简产生共鸣，玄袍虚影竟在这一刻完全凝实。

“看来答案已经有了。”青龙虚影与白虎虚影渐渐消散，“记住，能对抗遗忘的，从来不是封印，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得’。”

净灵池底的水域开始上升，将众人托向水面。江无夜握紧玉简，突然回头望向深渊尽头——那里的玉核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模糊的玄袍身影，正朝着他挥手微笑，像极了陆羽白。

当众人冲出净灵池时，昆仑墟的风雪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药仙谷少女的药籽在雪地里生根发芽，这次没有枯萎，反而开出了洁白的花朵。

“魔气……消失了？”石炎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火系灵力运转自如。

江无夜看向手中的玉简，笑道：“不是消失了，是被‘记得’打败了。”

远处的雪峰传来龙吟虎啸，像是在送别，又像是在期待。月玲珑擦拭着断剑，突然发现剑刃上的缺口正在愈合——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正在修复曾经的伤痕。

而在无人察觉的虚空里，三道魔影的残魂看着手中碎裂的记忆光带，发出不甘的嘶吼。他们终于明白，自己真正失去的，不是力量，是被三界彻底遗忘的资格。

第三十七话 忘川回响

第三十七话忘川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