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弘历刚刚遣苏培盛悄悄送来的“压惊”之礼。
她眼底没有半分受宠若惊的欣喜,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于审视的冰冷。
轮回镜如同被激活的活物,在她识海中发出比平日更尖锐、更混乱的嘶鸣!
无数前世碎片旋转、破碎:
——弘历也曾这般温言软语,赠她稀世珍宝!
可一转头,为了平衡朝局,为了皇后的颜面,便能眼看着她被诬陷,被打入冷宫!
——那虚假的温情,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
“情爱?呵……”
淑慎心底无声冷笑。
这看似体贴的赏赐,不过是上位者对弱小猎物偶然产生的一丝怜悯,更是对琅嬅今日处置的一种默许态度。
她的价值,此刻便在于牵制高晞月的锋芒,平衡后院的这点波澜。
门轻轻响动。
弘历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寒气和细密的水汽,出现在门口。
苏培盛早已被他留在殿外。
“不必行礼了。”
弘历大步走近,自然地抬手阻止了要起身的淑慎,顺势在临窗的炕桌另一端坐下。
摇曳的烛光下,淑慎的脸色苍白,眼下的青黑更显憔悴,唯独那双眸子,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澈,
却又像是蒙着一层江南烟雨般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哀愁,看得人心头发紧。
“你……今日受委屈了。”
弘历的声音放得比平日低沉温软,目光落在她换了衣裳的纤细手腕上。
他想起禀报中提到的茶渍,想到高晞月那刻薄的言语,心头那点因后院吵闹而引起的不快,被眼前这单薄身影所激起的怜惜所取代。
“琅嬅做得对。高氏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淑慎微微垂眸,羽睫轻轻颤抖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被安慰后的动容与一丝更深的不安。
她没有诉苦,没有告状,只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线,柔韧却微带喑哑:
“妾身……身份低微,不懂规矩,下人疏忽是常事……福晋宽厚,为妾身主持公道,已是意外之喜……”
她停顿了一下,抬起眼帘,目光如水,带着一丝小动物般的依赖与纯粹的感激,轻轻落在弘历脸上,却又飞快地避开,
“妾身……只是怕……怕因为这点小事,扰了爷的清静,让爷……厌烦了妾身才是……”
这番示弱,将姿态放到最低,既抬高了琅嬅的“主持公道”,更将自身摆在了一个纯然害怕失去他眷顾的、极其卑微的位置。
没有丝毫怨怼,只满是自省与惶恐!
瞬间勾起了弘历心底那份属于上位者的、更强烈的保护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拥有感”。
男人最受用的,正是这种全心全意的依恋与担忧。
弘历心头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
他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覆在了淑慎搁在炕桌边缘微凉的手背上。
一股属于帝王的、刚阳而浑厚的气息随之涌来。
几乎是同时,淑慎识海深处狂暴嘶鸣的轮回镜骤然一窒!
镜面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