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小绿站在公司大楼门口，望着如注的雨帘发愁。她早该料到夏季天气多变，却还是把伞忘在了办公室。手机显示叫车软件需要等待四十五分钟——这样的天气，全城的人似乎都在叫车。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冲了。"她自言自语道，正准备拉起外套遮头，一辆熟悉的蓝色自行车停在了面前。

"需要搭救吗？"小蓝穿着透明雨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绿惊讶得忘了躲雨，水珠很快打湿了她的肩膀。

"送咖啡豆到隔壁大厦的餐厅，"小蓝指了指车筐里的空保温箱，"正准备回去就看到你了。"他脱下自己的雨衣递过来，"穿上吧，我送你。"

小绿犹豫地看着那件单薄的雨衣："那你怎么办？"

"我已经湿透了，再多点水也无所谓。"小蓝的笑容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就这样，小绿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小蓝的腰。雨衣其实根本挡不住这么大的雨，但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抓紧了！"小蓝提醒道，随即自行车冲进雨幕。风夹着雨水拍打在脸上，小绿不自觉地抱紧了小蓝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透过湿透的衬衫，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街道在雨中变得模糊，霓虹灯光在水洼里碎成彩色的星星。小绿突然希望这段路永远不要结束。

"要不要先去咖啡馆避避雨？"小蓝在风中大声问道，"你这样回家会感冒的！"

小绿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便凑近他耳边回答："好！"她的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廓，能闻到他身上雨水和咖啡混合的气息。

"蓝调"咖啡馆在雨中显得格外温暖。小蓝用钥匙打开已经打烊的店门，把小绿让了进去。

"我去拿毛巾和干衣服，"他边说边往后门走去，"你先去洗手间把湿衣服换下来。"

小绿换上小蓝给她的衣服——一件过大的蓝色T恤和运动裤。她卷起过长的袖子，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发现小蓝也已经换了干净衣服，正在吧台后煮着什么。

"姜茶，"他头也不抬地说，"预防感冒。"

小绿在吧台前坐下，看着小蓝专注的侧脸。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非工作时间独处。

"你还没回复我的提议，"小绿接过姜茶，温热从指尖传来，"关于设计顾问的事。"

小蓝的动作顿了一下："我在考虑。"

"有什么顾虑吗？"小绿追问，"报酬可以再谈..."

"不是钱的问题。"小蓝打断她，声音有些生硬。他走到咖啡馆的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幕，"我只是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重新做设计。"

小绿走到他身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因为那个音乐厅的设计？"

小蓝猛地转头看她："你记得那个？"

"当然，"小绿轻声说，"那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学生作业之一。"

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小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挣扎是否要说些什么。

"那不是学生作业，"他终于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那是我在蓝远建筑事务所的最后一件作品。"

小绿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那个获奖无数的蓝远事务所？"

"蓝远是我父亲。"小蓝苦笑一声，"我曾经是那里的首席设计师，直到两年前。"

小绿的大脑飞速运转。蓝远是业内传奇，但他儿子离开事务所的事却鲜为人知。"发生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小蓝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画着线条："我设计的音乐厅...施工时出了事故。不是因为设计缺陷，是施工方偷工减料。但责任落在了我头上。"他深吸一口气，"一个工人重伤，差点没救回来。我父亲当众宣布与我断绝关系。"

小绿的心揪了起来："这不公平..."

"公平与否不重要，"小蓝摇头，"重要的是，我发现自己不再信任所谓的'大设计'。开这家咖啡馆，看着人们因为一杯咖啡而露出笑容...这更真实。"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小蓝脸上的痛苦。小绿突然明白了他眼中的阴影从何而来。

"所以那天你说'有些路走了一半就回不去了'..."她轻声说。

小蓝点点头，转身面对她："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了。我不想再回到那个世界。"

雨声变得更大了，敲打着屋顶和窗户，像某种急切的催促。小绿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躲在自己小天地里的男人，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不，"她坚定地说，"你错了。"

小蓝惊讶地抬头。

"那个工人的事故不是你的错，你父亲的决断更不该成为你放弃才华的理由。"小绿向前一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走进这家店就被震撼了——每个角落都体现着设计师的巧思。你从未真正离开设计，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表达。"

小蓝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小绿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几乎呼吸相闻，"设计不只是高楼大厦，它是关于创造让人感到美好的空间。这家咖啡馆是，社区文化中心也可以是。"

雷声轰鸣，咖啡馆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随即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两人的脸庞。

"停电了，"小蓝低声说，"我去找蜡烛..."

他转身的瞬间，小绿抓住了他的手腕。在黑暗中，所有的顾虑似乎都不再重要。

"小蓝，"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这些日子以来，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去咖啡馆见你。不是因为设计，而是因为...是你。"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小蓝震惊而柔软的表情。下一秒，小绿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带着姜茶的味道和雨水的清凉。起初小蓝僵在原地，但很快他的手臂环住了小绿的腰，将她拉近，加深了这个吻。

当两人终于分开时，灯光突然恢复了，刺得他们眯起眼。小绿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我...我不该..."她结结巴巴地想后退，却被小蓝拉回怀里。

"你刚才说的话，"小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也包括那个吻...都是认真的吗？"

小绿抬头看他，发现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不敢置信的希望。她点点头："再认真不过了。"

小蓝轻轻抚上她的脸："那么我的回答是——我愿意做你的设计顾问，愿意重新尝试设计，愿意...和你一起看看这条路能走多远。"

窗外的雨声渐小，化作温柔的滴答。小绿靠在小蓝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相遇就像雨后的彩虹——需要经历风雨，才能看见最美的颜色。

蓝调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