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他包扎时,发现他身上的旧伤比新伤更多。
鞭痕、刀疤、烫伤……层层叠叠,像是被人反复折磨过。
我的手有些抖:"……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小官没有回答。
直到我系紧布条,他才突然开口:"为什么帮我?"
我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因为我是你的家人”
他微微一怔。
"十三年前,张弗林从墨脱带走了你。"我轻声说,"我叫多吉,我们的母亲是白玛。"
"……白玛。"他念出这个名字,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恢复冰冷,"我不记得。
“我知道,你被带走的时候才刚刚满月,我也不记得,都是阿妈告诉我的,她很想你。”
远处传来脚步声。
小官猛地推开我:"走。"
我咬牙,迅速塞给他一个小布袋:"里面有药和干粮。明晚子时,我在西边的枯胡杨林等你——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
说完,我闪身没入黑暗。
第二天夜里,沙漠下起了罕见的雨。
我蹲在胡杨林的枯枝下,浑身湿透,却不敢生火。
——直到子时过半,那个瘦削的身影才出现在雨幕中。
小官站在离我三丈远的地方,眼神警惕:"你是谁?"
"我说过了,我是多吉,你的家人。"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们的母亲是白玛,父亲是张弗林。"
"张弗林死了。"他冷冷道,"去年,死在青铜门。" 我不知道张弗林对他做了什么,可以让他这么冷酷的说出这个消息……
我浑身一僵。
雨越下越大,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张家没有兄弟,只有任务。"
"那你为什么来?"我反问。
他沉默片刻:"……我想知道家人是什么样的。"
小官的话让我心头一震,一股无言的悲哀在心头蔓延。
那夜,我在雨中讲了一整晚的故事。
讲墨脱的雪,讲白玛的藏刀,讲她临终前的眼泪。
小官始终沉默,只在听到"小官"这个名字时,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天亮前,他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等等!"我抓住他的手腕,
雨水顺着枯死的胡杨枝干滴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我盯着小官,喉咙发紧。"跟我走吧。"我再次开口,声音混着雨声,沙哑得不像话,"离开张家。"
他的身体忽然僵住,只能感到周边的温度越来越低。
"你根本不知道张家是什么地方。"他的声音比夜雨还冷,"擅自脱离宗族者,会被追杀至死。"
"那就让他们来!"我向前一步,踩碎水洼,"我们可以躲,可以逃,可以去张家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然后呢?"他忽然转身,黑瞳如刀,"一辈子东躲西藏?"
我哽住。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睫毛,顺着脸颊滑下,像泪一样。
"我不记得白玛。"他盯着我,一字一句,"也不记得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但张家记得每一个叛徒。"他继续道,"如果我跟你走,他们会找到你,杀了你,然后把我带回去——用更残忍的方式。"
我忽然想起白玛临终前的话。 "张家的孩子……没有选择。
当时我不懂,现在终于明白——
不是他不想逃。
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