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京墨沉浸在对那点新绿的观察与自身道路的思索中,浑然不知外界关于他的“邪魔”之名,已如瘟疫般在沧澜仙宗底层疯狂发酵,并且愈演愈烈。
最初那两个巡逻弟子的惊恐描述,经过无数张添油加醋的嘴,早已面目全非。
“那守墓的灾星,全身长满了魔纹!眼睛像鬼火一样绿!”
“他住的石屋就是个魔窟!里面堆满了被他吸干精血的妖兽骨头!”
“靠近葬魔渊边缘都能听到他修炼邪功的鬼哭狼嚎!还有满地蜕下来的、带着鳞片的黑皮!”
“听说他专门抓迷路的小兽和低级魔物,活活吸干!连魂魄都不放过!”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这些离奇的流言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外门,甚至渗透到了内门一些消息灵通的弟子耳中。苏京墨,这个被遗忘的名字,再次成为了“邪恶”、“恐怖”、“禁忌”的代名词。葬魔渊边缘,彻底成为了生人勿近的绝地,连原本远远的巡逻路线都刻意绕开了更远的距离。
然而,总有些自诩胆大或心怀“正义”的人。
这一日,三个刚刚突破筑基期不久、自视甚高的内门弟子,在酒肆中听多了关于“守墓邪魔”的传闻,借着几分酒意,加上其中一人新得了一件据说能辟邪的法器,便生出了“为民除害”或“探查真相”的念头。
“哼!一个被雷劈废的杂役,装神弄鬼罢了!看小爷去拆穿他!” 为首的王姓弟子,仗着家世不错,新得了一面篆刻着驱邪符文的青铜小镜,满脸倨傲。
“王师兄说的是!定是那些外门废物胆小,以讹传讹!我等去斩了那邪物,也算为宗门除一隐患!” 旁边两人立刻附和。
三人御使着不算熟练的飞剑,摇摇晃晃地降落在距离葬魔渊石屋尚有百丈远的一块巨石后。空气中浓郁的魔气和衰败气息,让他们瞬间酒醒了大半,脸色有些发白。
“嘶……这鬼地方,果然邪门!” 一个弟子紧了紧衣领。
“怕什么!有王师兄的‘辟邪镜’在!” 另一人强作镇定。
王姓弟子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青铜小镜,注入灵力。镜面泛起一层微弱的黄光,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灰雾,让他胆气稍壮。“走!靠近点看看!”
三人屏住呼吸,如同做贼般,小心翼翼地朝着石屋方向摸去。越靠近,那股混合着焦糊、血腥和浓郁魔气的怪异味道就越发浓烈,让他们胃里翻江倒海。
距离石屋还有五十丈左右,透过稀疏的怪石,他们终于看清了石屋门口的景象。
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灰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盘膝坐在石屋门口。他身形瘦削得可怕,露出的脖颈和手腕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布满了细密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暗红色裂痕。最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那人周身弥漫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其淡薄的灰黑色气息——那是浓郁的衰败死意混杂着精纯魔气逸散形成的“场”!靠近他的地面,寸草不生,连岩石都显得更加黯淡腐朽!
而那人,正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地面上的什么东西。
“他……他在干什么?” 一个弟子声音发颤。
“看……看那里!” 眼尖的弟子指向苏京墨身前的地面,那里正是那几株蚀骨草的位置!
由于距离和角度,他们看不清那新生的翠绿嫩芽,只能看到苏京墨低着头,专注地“凝视”着那几株散发着魔气死意的灰黑色蚀骨草!这景象,在他们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与邪恶!仿佛一个邪魔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或者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仪式!
就在这时!
“吱——!” 一声尖锐的嘶鸣响起!
一只被石屋附近残留的微弱生机吸引而来的、翼展三尺、通体漆黑、眼冒红光的低阶魔蝠,如同离弦之箭,从一块岩石后猛地扑出,带着一股腥风,直扑盘坐的苏京墨后心!尖利的爪牙闪烁着乌光,显然带有剧毒!
“小心!” 远处偷窥的三人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随即又死死捂住嘴。
苏京墨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低着头。
就在魔蝠锋利的爪子即将触及他后颈皮肤的刹那!
苏京墨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仿佛驱赶苍蝇般,反手向后一挥袍袖!
动作轻描淡写,快到模糊!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死寂的恐怖吸力,以他挥袖的指尖为中心,骤然爆发!
那只气势汹汹的魔蝠,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扑击的动作瞬间凝固!它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猩红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下一秒,它那漆黑的身躯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碳化!仅仅一息之间,一只活生生的魔蝠,就在那三个内门弟子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化作了一小撮簌簌飘落的黑色灰烬!
而苏京墨,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那股令人生畏的衰败死寂气息,甚至因为这次微小的吞噬,似乎……浓郁了一丝?
“嘶——!” 三个内门弟子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道法!不是符箓!是纯粹的、掠夺生机的邪魔手段!瞬间将一只魔物吸成飞灰!而且,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们!什么“为民除害”,什么“探查真相”,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三人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惨白如纸,连滚爬爬地转身就跑,连御剑都忘了,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乱石堆中,只留下几声充满恐惧的呜咽。
“邪魔!真的是邪魔!”
“瞬间吸干魔蝠!太可怕了!”
“他……他在用魔草修炼!一定是!”
他们逃回宗门,添油加醋地将所见所闻散播出去,重点描绘了苏京墨瞬间吸干魔蝠的恐怖景象和他“专注凝视魔草”的诡异行为。这无疑为“守墓邪魔”的流言增添了最“有力”的“铁证”!
“灾星苏京墨已彻底堕入魔道,修炼吞噬生机的邪功,与魔物为伍!”
“靠近葬魔渊者必遭其毒手!”
“宗门为何还不铲除此獠?!”
流言如刀,刀刀致命。苏京墨的“邪魔”之名,彻底坐实。葬魔渊边缘,成为了连筑基弟子都闻风丧胆的绝对禁地。他彻底被隔绝在了阳光与生者的世界之外,成为了一个只存在于恐怖传说中、与深渊魔物无异的禁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