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艺术节的通知贴在公告栏时,王梦萱正用指尖在课桌上无声地敲击《致爱丽丝》的旋律,那轻快又熟悉的节奏仿佛与她的心跳合拍。
江悦欣"合奏吧。"
我把报名表推到她面前,纸张与桌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江悦欣"《Let It Go》钢琴古筝版。"
琴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时,她突然转身抵住门板,动作干脆利落。
王梦萱"你确定要选这首?"
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细雪,雪花轻盈地落在玻璃上,冰花正在缓慢蔓延,像一幅逐渐展开的画卷。
————————
次日的排练室里,中央空调的冷风嘶嘶作响,吹得人脖颈发凉。王梦萱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微微颤动着。
王梦萱"这里转调总衔接不上。"
江悦欣"手腕抬高十五度。"
我把保温杯放在暖气管上焐热,水温透过杯壁传来些许暖意。
江悦欣"想象你在推一扇结冰的门。"
她尝试第三次时,左手小指擦过琴键边缘,发出一声短暂而微弱的杂音。我把她冻得发红的手拉过来,裹进自己刚捂热的毛绒手套里。
江悦欣"冰公主也要注意保暖。"
我们反复练习了几遍,配合越来越默契。王梦萱的钢琴弹得极好,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有生命般跃动,节奏感强,情感饱满;而我负责用古筝的颤音和刮奏增添一丝东方韵味,两种乐器交织成独特的乐章。
休息时经过音乐厅侧门,门缝里漏出《卡农》的旋律,清脆悦耳。透过结霜的玻璃,我看见胡峻珩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手指灵巧地拨动琴弦,旁边穿酒红毛衣的江琪正低头调整小提琴音准,神情专注。
江悦欣"他弹得还不错。"
我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水痕,模糊了视线。
王梦萱“?谁?”
江悦欣“胡峻珩”
王梦萱“他会什么乐器?”
王梦萱挑眉询问,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江悦欣“自己看嘛,吉他”
我低头调弦,假装漫不经心地回应,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琴弦,发出一点轻微的嗡鸣。
江悦欣“他技术挺好的。”
王梦萱“你怎么知道?”
她狐疑地看着我,眼神里夹杂着探究与好奇。
江悦欣“……初中文艺汇演时看过他表演。”
我含糊地回答,语气故意轻描淡写,没提自己其实挺想再听他弹一次,心里却隐隐泛起涟漪。
王梦萱耸耸肩,似乎对此兴趣缺缺。
王梦萱“哦,无所谓,反正他又不和我们一组。”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放学后的音乐教室成了我们的据点。夕阳透过高大的窗户,把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染成金色,也把我们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光滑的地板上。
《Let It Go》的旋律在小小的空间里反复回响。我对音乐有种执着,注重古筝韵味与这首西方乐曲的融合,如何在轮指、摇指这些传统技法中,既表现出冰雪的晶莹剔透,又不失古筝特有的悠远意境。
江悦欣“停一下,这里你试试能不能由弱转强,像第一片雪花轻轻落在窗棂上,而不是‘咚’地一声砸下来。”
她被这生动的比喻逗笑,尝试调整触弦的力度。我们就这样一点点磨合,从最初的各弹各的,到后来渐渐有了默契。有时不需要言语,只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下一个气口在哪里。当钢琴的磅礴与古筝的婉转终于完美交织在一起,描绘出艾莎建造冰宫时那份挣脱束缚的决绝与创造的自由时,我们会相视一笑,一种无需言说的成就感在空气中流淌。
偶尔,隔壁会隐约传来吉他清澈的扫弦和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像是不请自来的背景音,但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我们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黑白琴键与二十一弦的对话。
——————
艺术节汇演那天,后台人头攒动,充斥着各种乐器的调音声和紧张的低声交谈。我和王梦萱坐在角落,她轻轻活动着手指,我则仔细检查着义甲是否绑得牢固。我们穿着事先约好的、带有冰雪元素的演出服——她是一身银蓝色的及膝裙,我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裙摆缀着细碎的亮片。
“下一个节目,高一(八)班,古筝与钢琴合奏——《Let It Go》。”报幕声响起。
(第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