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她的声音放软了,带着一种近乎语重心长的味道,“你…真的了解小心吗?”她把那本厚厚的天书推到一边,“你知道他最喜欢的颜色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救命稻草。伽罗立刻回答:“黑色和红色。”他想起小心几乎不变的黑色外套和那双在战斗时、或是偶尔专注凝视时格外明亮的酒红色眼眸。
甜心脸色稍霁:“他最喜欢吃什么?”
“醋。”伽罗毫不犹豫。他见过小心对着他的碗里的醋,眼神里会闪过一种近乎专注的亮光,虽然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那他心情不好或者很累的时候,会做什么?”甜心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伽罗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蜷缩在角落沙发里,安静地嚼着棒棒糖的身影。“嚼棒棒糖。”他肯定地说,“各种水果味的。安静地待着,也不说话。”
甜心脸上的最后一丝紧绷彻底消失了。她甚至露出了一点极淡的笑意,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她重新戴上眼镜,但那份学术的锐利感已经褪去大半。
“很好。”她点点头,语气温和了许多,“知识可以学习,宇宙的奥秘可以慢慢探索。但了解一个人,愿意去了解他细微的习惯和喜好,甚至记住他说过或没说过的话…”她顿了一下,目光透过镜片,带着一种姐姐特有的审视和柔和,“这才是感情里更重要的‘知识储备’。这一关,算你过了。”
伽罗感觉胸口那团无形的压力骤然消散,一种虚脱般的轻松感涌了上来。他由衷地点头:“谢谢。”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两人循声望去。
小心又站在了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形在实验室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他微微歪着头,酒红色的眼眸静静地看向里面,目光在甜心和伽罗之间转了一圈。他嘴里那根橘子味的棒棒糖似乎变小了一圈,腮帮子鼓动的动作依旧缓慢而专注。喀啦…细微的碎裂声在安静下来的实验室里清晰可闻。清甜的棒棒糖香气,顽强地穿透了实验室里复杂的化学试剂和焦糊味道,飘了过来。
伽罗的目光落在他鼓起的腮帮子上,那缓慢而持续的吮吸动作,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将他刚刚经历知识拷问的紧绷感一点点抚平。他朝小心微微点了点头。
甜心看看伽罗,又看看门口安静站着的小心,镜片后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客厅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开心正拿着扫帚,一边抱怨一边清扫自己捏碎的游戏手柄残骸,花心则对着他那面裂开的镜子唉声叹气,试图用胶水粘合那道碍眼的缝隙。甜心在厨房里忙碌,试图挽救她今天的晚餐计划,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重新变得富有生活气息。
伽罗刚在沙发上坐下,想喘口气,粗心就挠着后脑勺,一脸困惑地蹭了过来。
“伽罗…”粗心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刚才…甜心是不是说轮到我了?我要考你什么来着?”他眼神放空,显然陷入了记忆的迷雾,“武器维护?能量核心稳定性校准?还是…还是…”他“还是”了半天,也没“还是”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苦恼地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又给忘了!”
伽罗看着他真心实意苦恼的样子,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站起身,拍了拍粗心的肩膀:“没关系,粗心。等你想起来再说。”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现在我和小心得先出去一趟,该吃晚饭了。”
“哦!好好好!”粗心如释重负,连连点头,“你们去!去吃饭吧!别饿着!等我想起来…嗯…等我想起来再找你!”
伽罗走到玄关,小心已经在那里安静地等着了。他嘴里换了一根新的棒棒糖,这次是清爽的薄荷绿,苹果味的。腮帮子一侧鼓着那个熟悉的小包。看到伽罗过来,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转身拉开了门。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宅家这一天积累的喧嚣和紧绷。路灯次第亮起,在街道上投下温暖的光晕。伽罗和小心并肩走着,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心安静地嚼着他的苹果味棒棒糖,喀啦…喀啦…细微的声音在傍晚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伽罗侧头看他。少年黑色的碎发被晚风吹得微微拂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小截白皙的脖颈。他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口中那颗糖。那缓慢而持续的吮吸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婴儿般的纯粹和满足。
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混杂着一下午积累的疲惫和过关后的释然,悄然在伽罗心底弥漫开。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心插在口袋里的手背。
小心脚步顿了一下,抬起眼看他。酒红色的眼眸在路灯下像蒙了一层薄纱,映着一点朦胧的光。他腮帮子鼓动的动作停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伽罗的意图。然后,他那只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当他再次拿出来的时候,伽罗顺走了小心口袋里的一颗棒棒糖。
拨开包装,放入口中,直接嚼碎,是橘子味的。所以棒棒糖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咀嚼中的伽罗想不明白,毕竟自己早已经过了爱吃糖的年龄了。
“嘶!”
伽罗的泪花在眼眶里,他嚼糖咬到舌头尖了。许是动静太大,旁边的小心看了过来。看着旁边伽罗想哭但憋着的既滑稽又痛苦的表情,小心嘴角一扬,让伽罗俯下身来。
“疼…”,俯下身的伽罗吐出舌头给小心看,舌尖上的血珠在口腔里覆盖上一层腥甜又黏腻的味道。
看着伽罗舌尖上那要掉不掉的血珠,小心取出口里的棒棒糖,他也伸出舌头,把血珠舔走了。
“嗯。”做完这一切后,小心又恢复过来的样子,仿佛刚刚舔走血珠的人不是他。只留下还露着舌头的不明所以的伽罗在风中凌乱。
晚风里,伽罗那细微的心跳仿佛带着一种安定的节拍。
当夜幕彻底笼罩了星星球,稀疏的星子在深蓝的天幕上闪烁。宅家客厅的灯光温暖地亮着,隐约传来开心打游戏的声音和花心对着镜子自怨自艾的嘀咕。伽罗站在书房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推开一扇通往最终审判的大门。门内透出的光线是柔和的暖黄色,带着纸张和旧书特有的沉静气味。
他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宅博士温和的声音传来。
伽罗推门进去。书房不大,四壁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籍、图纸和模型。宅博士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圆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平和而睿智的眼睛。桌上摊开着几份复杂的机械图纸,旁边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没有想象中的“考题”,气氛安静得甚至有些肃穆。
“坐吧,伽罗。”宅博士指了指书桌对面的一张椅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让伽罗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他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掌心微微出汗。
宅博士没有立刻说话,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啜饮了一小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目光片刻。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目光透过镜片,落在伽罗身上,带着一种父亲特有的、沉甸甸的重量。
“今天…辛苦你了。”宅博士开口,语气是平和的陈述,却让伽罗心头微微一紧。
“博士,我…”
宅博士抬手,轻轻制止了他未出口的话。“开心他们的方式…是直接了点,”他摇摇头,露出一丝无奈又包容的笑意,“但他们的心是好的。小心对我们来说,很特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你知道,小心他…一直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伽罗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专注地看着宅博士。
“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方式…很独特。”宅博士斟酌着词句,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去理解,去确认。他不太会用言语表达感受,很多时候,他更像一个…用感官去摸索世界的新生儿。”
伽罗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新生儿?这个比喻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宅博士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他直视着伽罗的眼睛,那温和的眼神此刻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你知道吗,伽罗?对于这样的孩子,口腔…往往是他们最初、也最重要的探索工具。他们会把东西放进嘴里尝,用牙齿去感受质地,通过咀嚼和吮吸来建立安全感,来确认‘存在’。”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忧虑,“小心他…一直都有这个习惯。紧张的时候,专注的时候,甚至…感到安全的时候,他都需要嘴里含着点什么,不停地咀嚼、吮吸。那对他而言,是一种确认世界、确认自我的方式。”
书桌上的台灯光线柔和,在宅博士的眼镜片上反射出两个小小的光点。伽罗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黏在衣服上,冰凉一片。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画面:客厅角落、训练场门口、实验室门边…那个安静的身影,腮帮子总是鼓着一个糖球的小包,喀啦…喀啦…缓慢而专注的咀嚼声…
“我告诉你这些,”宅博士的声音将伽罗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那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沉重,“不是要指责你,伽罗。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必须坦诚。”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紧紧锁住伽罗,“小心他现在选择你,靠近你,依赖你…这份感情,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像其他年轻人那样,基于成熟的认知和深思熟虑后的心动?还是…”他停顿了一下,那个词像一块冰,砸进伽罗的心里,“…仅仅是因为,你在他探索这个世界的艰难旅程里,碰巧成为了那个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安慰奶嘴’,我们都不知道。”
“安慰奶嘴”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抽干了伽罗肺里的空气。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书房里纸张和旧书的气味、清茶的微香,此刻都变得异常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却压不住心底那片迅速蔓延开来的、冰冷刺骨的恐慌和迷茫。
宅博士看着伽罗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激烈情绪,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复杂难言的忧虑和一丝深藏的、作为父亲的无力感。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时发出的、规律却无比清晰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打在伽罗混乱不堪的心上。
屋顶的风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吹拂过皮肤,带走白日的燥热,却吹不散伽罗心头的沉重。他一步步踏上最后几级台阶,推开天台的门。深蓝丝绒般的夜空铺展在头顶,碎钻般的星辰无声闪烁,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整个空旷的屋顶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
那个身影就在那里,背对着他,坐在天台边缘低矮的防护墙上。熟悉的黑色外套在夜风中微微鼓起,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轮廓。他微微仰着头,黑色的发丝被风拂动,露出白皙的后颈,仿佛在安静地数着天上的星星。夜风送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甜味的果香——依旧是棒棒糖的味道。
伽罗的脚步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宅博士的话语,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安慰奶嘴”…那四个字反复在脑海里炸开,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尖锐的讽刺。他望着那个月光下的背影,下午过关斩将的疲惫感此刻汹涌地反扑上来,混合着心底深处那巨大的、冰冷的空洞,让他感觉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连一步也挪不动。
他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下来,坐在冰冷的、带着露水湿气的水泥地上。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他需要这墙壁的支撑,需要这地面的冰冷,才能勉强维持着坐姿,才能不让自己被那汹涌的迷茫和苦涩彻底淹没。
小心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数星星的动作停了下来,却没有立刻回头。过了几秒,他才慢慢地、带着点疑惑地转过身。
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的侧脸,然后照亮了他的正脸。酒红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像两潭深沉的酒,清晰地映着伽罗此刻颓然坐在地上的身影。他看到了伽罗紧锁的眉头,看到了他眼中那片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挣扎和痛苦。
小心脸上的平静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他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仿佛不理解伽罗为什么离得那么远,又为什么是这副样子。他从防护墙上轻盈地跳了下来,落地无声。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一步步朝伽罗走来。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脚步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他在伽罗面前站定,低头看着他。月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微微歪了歪头,酒红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怎么了?
伽罗抬起头,迎上那双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他的狼狈,他的痛苦,却找不到一丝杂质,找不到任何他此刻迫切想要确认的东西——没有欲望,没有占有,只有全然的、婴儿般的困惑。宅博士的话再次尖锐地刺入脑海。
“小心…”伽罗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喉咙。他必须问出来,哪怕答案会让他万劫不复。他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酒红色眼眸,月光在其中流淌,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冰冷得让他心头发颤。他艰难地,一字一句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个沉重的疑问抛了出来:
“你…爱我吗?”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屋顶空旷,只有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作为背景音,衬得这方寸之地更加寂静。伽罗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脆弱。
小心脸上的困惑瞬间消失了。酒红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倏地收缩,如同最纯净的宝石被骤然投入阴影。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是惊讶?是不解?还是某种被冒犯的怒意?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那双眼眸彻底沉暗下去,像深秋的寒潭,所有的光都被吸走,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暗红。
他没有回答。
一个字也没有。
他只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然后,他向前一步,在伽罗面前单膝蹲了下来。这个动作让他和伽罗几乎平视。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伽罗的心沉到了谷底。那沉默,那暗沉的眼眸,比任何否定的言语都更让他绝望。他几乎能听到心底那座摇摇欲坠的塔楼轰然倒塌的声音。
就在这时,小心动了。
他伸出左手,动作快得如同闪电,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一把抓住了伽罗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手腕!
伽罗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反应。小心抓握的力道很大,指节绷紧,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强硬。他微凉的指尖紧紧扣住伽罗腕部的脉搏处,皮肤相贴的地方传来清晰的压迫感。
伽罗猛地抬头,撞进小心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双眼眸依旧沉暗,却不再仅仅是暗红,里面翻涌着某种伽罗从未见过的、激烈而执拗的情绪,如同深潭底部压抑的漩涡。那眼神复杂得让伽罗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困惑、受伤,还有一丝…被逼到角落、无处可退的凶狠?
小心没有看伽罗惊愕的蓝眼睛。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被他牢牢抓住的、伽罗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上。然后,在伽罗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小心猛地低下头!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张开嘴的动作,露出那两颗尖尖的、闪着一点寒光的虎牙。
没有犹豫,没有丝毫缓冲。
他狠狠地、带着一种近乎宣泄的力道,一口咬了下去!
“唔——!”
尖锐的、猝不及防的剧痛从手背瞬间炸开,沿着神经直冲大脑!伽罗的身体猛地一颤,倒抽一口冷气,瞳孔因为剧烈的痛楚骤然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颗虎牙刺破皮肤,深深嵌入皮肉的触感,带着一种野蛮的、不容置疑的烙印感。
时间仿佛凝固了。月光冰冷地洒落,屋顶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唯有手背上那清晰的、持续的、带着湿黏感的刺痛,无比真实地存在着。温热的液体顺着被咬破的皮肤边缘渗出。
小心没有立刻松口。他维持着那个凶狠啃咬的姿势,低着头,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只有那微微耸动的肩膀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他咬得很深,很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困惑、不满、受伤和某种伽罗无法理解的强烈情绪,都通过这个原始的动作,狠狠地、不容置疑地刻进伽罗的骨血里。
几秒钟,或者更漫长。
终于,小心紧绷的肩膀缓缓松弛下来。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牙齿。
他抬起了头。
月光重新照亮了他的脸。唇瓣上沾染了一抹刺目的、属于伽罗的鲜红血迹,像一朵妖异的花绽放在他苍白的下唇。他伸出舌尖,极快地舔了一下唇角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野性的、未褪尽的凶狠余韵。
然后,他看向伽罗。
那双酒红色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所有的沉暗和阴郁都消失了,像被狂风吹散的迷雾,只剩下一种灼人的、几乎能烫伤灵魂的明亮。那里面清晰地燃烧着某种滚烫的东西——是愤怒?是委屈?是宣告?还是……一种最原始、最笨拙、却又最直白、最不容置疑的……
答案?
他紧紧盯着伽罗因为剧痛和震惊而微微收缩的蓝色瞳孔,酒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闪避,只有一种近乎灼烧的专注,仿佛要将这个答案,用这滚烫的视线,连同齿痕一起,深深烙进伽罗的灵魂深处。
手背上尖锐的痛楚还在突突地跳着尖锐的痛楚还在突突地跳着,温热的血珠顺着皮肤蜿蜒而下,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烧感。屋顶的风似乎重新开始流动,吹动着小心额前散落的碎发,拂过他沾着血迹的唇。月光清冷,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无声的银辉里。
伽罗忘记了呼吸。他忘记了宅博士的话语,忘记了所有的疑虑和恐慌。整个世界仿佛都浓缩在了眼前这双眼睛里——那双燃烧着火焰、固执地映着他身影的酒红色眼眸。那里面翻涌的东西太过汹涌,太过直白,太过……疼痛。
小心依旧抓着他的手腕,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他微微歪着头,像是不满意伽罗的沉默,又像是在无声地催促。月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却遮不住眼底那片执拗的、滚烫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
伽罗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看着小心唇上那抹刺目的红,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两枚清晰的、还在渗血的虎牙印痕。那痛楚如此真实,如此……不容置疑。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那只没有被抓住的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拂过小心沾着血迹的唇角。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湿润触感停留在指尖。
小心没有躲闪。他只是睁大了那双酒红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伽罗,眼神里那灼人的火焰似乎被这轻柔的触碰拨动了一下,摇曳着,带着一丝困惑,但那份执拗的专注丝毫未减。
伽罗的指尖停留在那抹血迹上。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收拢手指,将指尖那一点温热和湿润,连同小心唇上沾着的血痕,一同……紧紧攥在了掌心。
夜风吹过空旷的屋顶,带着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月光无声地流淌,将两人相握的手、那刺目的齿痕、还有少年唇边未干的血迹,都染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色。
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是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