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结束后的广州街头还飘着水腥气。我攥着那张签名专辑站在路口，红色信号灯把崔然竣的字迹照得发亮。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麻，不用看也知道是房东在催房租。
"嘀嘀——"侧面路口突然冲出来辆出租车，刺目的灯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司机探头骂了句什么，轮胎碾过水洼溅了我一裤腿泥点。我看着裤脚上的印子，突然就笑了。二十五岁，广漂三年，高级化妆师，现在混得连躲个水洼都不会。
前面街角亮起暖黄色的灯箱，"正宗潮汕牛肉丸"七个字在湿乎乎的空气里透着热气。胃突然咕噜叫起来，才想起从中午面试到现在还粒米未进。我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两张皱巴巴的钞票，朝那家大排档走去。
凌晨一点的北京路还没死透。大排档支着红蓝条纹塑料棚，煤气炉呼呼烧着，肥牛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穿花衬衫的老板颠着锅，油烟混着孜然味扑在脸上。我找了个最角落的桌子坐下，塑料椅子被雨泡得发黏。
"靓女想吃点啥？"老板拿着菜单过来，肩上搭着油腻腻的毛巾。
"一碗牛肉河粉，加蛋。"我把专辑小心地靠在桌角，"再要瓶啤酒。"
邻桌几个小年轻正举着手机看演唱会回放，尖叫声刺得我耳膜疼。
"崔然竣那个ending pose杀疯了！"
"我靠后面几排是不是有人晕倒了？"
"刚刚抽合影我隔壁那女的哭到抽搐..."
我埋头嗦粉，汤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手机屏幕亮着昨晚拍下的合影——崔然竣就站在我旁边，侧脸线条比杂志上还好看。手指无意识划过他锁骨上那道淡疤，突然想起他说"要一直闪耀"时的眼神，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再来瓶啤酒。"我朝老板招手。
第二瓶啤酒快喝完的时候，手机相册已经被我翻烂了。合影里的崔然竣微微低着头，发丝垂下来遮住一点眼睛，嘴角的笑意淡得像怕被人发现。桌角的专辑在路灯下泛着光，那几片金色亮片特别显眼。我捏起一片对着光看，突然想起上个月给某个明星做妆造时，用的就是同系列的限定亮片。当时还跟助理吐槽"什么破牌子亮片卖这么贵"，没想到居然会从偶像头发上掉下来。
"嗤——"我冷笑一声，灌了口啤酒。人家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你在这里借酒消愁。林晓啊林晓，你可真够出息的。
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打在棚子上噼啪响。我准备结账走人，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白色连帽衫，黑色口罩，银灰色头发被雨打湿了几缕贴在颈后。那人抬手擦脸时，手腕内侧露出一小块纹身——我心脏猛地一跳，差点把筷子吞下去。
崔然竣？！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整个人僵成块石头，眼睁睁看着崔然竣和另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走进大排档。帽檐压得很低，但我还是一眼认出——姜太显！那个在舞台上弹键盘帅到炸的姜太显！
两人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在我斜对面。崔然竣脱下帽子随手放在桌边，银灰色头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舞台妆卸得差不多了，只有眼尾那颗泪痣还清晰可见。他点烟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喉结滚动的弧度看得我呼吸都停了。
"疯了疯了。"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这不是做梦，TXT的崔然竣和姜太显真的在我对面吃大排档！理智告诉我应该假装没看见，但眼睛就是不听使唤，死死黏在崔然竣脸上。
他正在抱怨什么，眉头皱着，指尖揉着泛红的眼皮。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makeup"、"hurt"、"red"这几个单词飘进耳朵。姜太显拍着他的背，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职业本能突然压过追星冲动。我眯起眼睛仔细看——崔然竣眼下有明显的卡粉痕迹，鼻翼周围浮粉严重，靠近发际线的地方遮瑕没推开，一道灰印子特别明显。最要命的是他眼周皮肤，红得像过敏了，难怪一直揉眼睛。
"什么破化妆师..."我无意识嘀咕，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捂住嘴。邻桌投来奇怪的目光，我慌忙低下头假装看手机。心脏砰砰狂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都失业了还改不了职业病，看见妆容问题就忍不住吐槽。
崔然竣突然转过头，目光扫过整个大排档。我吓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抱着脑袋蹲了半分钟才敢抬头。他已经转回对面，正把什么药膏往眼睛上抹。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法国某药妆品牌的修复霜，专门针对化妆品过敏，价格死贵。
"敏熙姐突然住院..."姜太显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明天广告拍摄..."
我捏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敏熙姐？是说金敏熙吗？TXT那个王牌化妆师？她住院了？明天还有广告拍摄？
脑子里有个疯狂的念头开始生根发芽。我林晓好歹也是给国内一线明星化过妆的人，对付艺人敏感肌是看家本领。崔然竣这种情况明显是底妆产品选错了，加上带妆时间太长才会过敏。如果用我的分区域遮瑕法，既能遮住痘印又不刺激皮肤...
"你疯了林晓！"我猛地站起来又坐下，塑料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对面两人同时看过来，崔然竣的眼神带着疑惑。我赶紧低下头，假装系鞋带，心脏跳得快要撞破肋骨。
冷静冷静。你只是个失业粉头，人家是国际巨星，凑上去说"我来给你化妆吧"？怕不是要被当成疯子丢出去。
我拿起包准备开溜，刚站起来就看见姜太显朝这边走来。他一边打电话一边东张西望，视线落在我身上时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你是王PD派来的翻译？"他挂了电话，用生硬的中文问我，口音软糯糯的。
"啊？我不是..."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拉住胳膊往外拖。
"快走吧，成员们都等着呢。"他劲儿大得惊人，我挣扎着想解释，却被他半推半拉带到大排档后面的小巷。
巷子里停着辆黑色保姆车，姜太显拉开其中一个车门："进去吧。"
我脑子一片空白，稀里糊涂就被推了进去。门"砰"地关上，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淡淡须后水味道扑面而来。
抬头一看——崔秀彬和休宁凯坐在对面玩手机，崔然竣靠在窗边闭目养神，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腿长到让我挪不开眼。
四目相对。
崔秀彬嘴里的烧酒差点喷出来，休宁凯手机"啪嗒"掉在座位上，崔然竣猛地睁开眼，镜片后的瞳孔骤缩。
"那个...对不起..."姜太显挠着头进来，"我好像认错人了..."
"你说好像？"崔然竣摘了眼镜捏鼻梁，声音哑哑的带着疲惫，"太显啊，你..."
"可是她跟王PD发的照片很像嘛！"姜太显委屈地辩解。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我尴尬得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这绝对是我人生中最社死的时刻——穿着湿透的帆布鞋，脸上还带着花掉的妆，闯进了偶像的秘密聚餐。
"那个...我现在就走..."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拉开门把手，就听见崔然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等等。"
我僵在原地，背后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你刚才在外面..."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是不是在看我们？"
我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被正主抓包私生行为？这误会可大了去了！"不是的！我没有跟踪你们！我只是碰巧在这里吃粉，我是说真的！"我语无伦次地解释，双手比划得像个疯子，"我是MOA！但我不是私生！我发誓！"
崔然竣挑眉看着我，眼神里的怀疑更深了。
"你的包。"他突然说。
我这才发现专辑从包里滑出来掉在地上，签名页面正好朝上。崔然竣弯腰捡起来，手指拂过那句"请一直闪耀"，动作轻得像在碰什么易碎品。
"所以你今天在演唱会现场。"他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是...是的。"我结巴得像个刚学说话的孩子。
崔然竣把专辑还给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三秒："你的眼泪把妆都哭花了。"
我下意识捂住脸，窘迫得想当场去世。天知道我现在顶着怎样一副鬼样子——眼线晕成熊猫眼，粉底估计斑驳得像块调色盘，唇妆早就被眼泪冲没了。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抓起专辑落荒而逃，冲到巷口时差点撞上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你是？"男人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我。
"我...我走错路了！"我绕开他就跑，根本没听清后面说了什么。
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把自己扔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上翘起来的墙皮傻笑。酒精和肾上腺素混在一起，脑子晕乎乎的。刚刚发生的一切像做梦——崔然竣近在咫尺的脸，姜太显软乎乎的中文，还有车里那种让人窒息的尴尬氛围。
我翻开专辑看签名，突然发现扉页上多了几行小字，是用圆珠笔写的：明天上午十点，HYBE中国公司面试。地址：天河区XX大厦23楼。下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我猛地坐起来，脑子嗡的一声。昨晚...我好像不止是认怂逃跑？破碎的片段在脑海里闪回——我似乎冲进了那个包间...好像说了句"我能行"...还提到了什么"分区域遮瑕法"...
"啊——！"我抱着头尖叫，声音能掀翻屋顶。完了完了，我一定是喝多了耍酒疯了！在偶像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啊！这下好了，不仅见不到崔然竣，估计还要被列入韩圈黑名单...
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
"喂？"我有气无力地接起。
"请问是林晓女士吗？"电话那头是标准的韩语女声，"这里是HYBE娱乐HR部门。关于您昨晚提出的分区域遮瑕法，我们想请您今天来公司具体谈谈。"
我拿着手机愣住了，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专辑上，那几行小字闪着光。
"针对崔然竣先生的眼周敏感区域，您建议使用无硅妆前乳打底，搭配矿物质粉饼局部定妆，对吗？"HR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传来，"另外您提到的维生素E修护液混合粉底液的方案，我们资深化妆师觉得很有参考价值..."
我慢慢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宿醉未醒、眼圈发黑、头发乱得像鸡窝的自己。昨天那个在便利店躲雨的狼狈影子还在眼前晃，可现在...
手机还贴在耳边，HR还在说着什么面试流程。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又转头看向桌上那张泛着金光的演唱会门票存根。
也许老天爷，真的打算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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