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霜

*以电影化的运镜进行改写*

夜色浓得化不开，像泼洒的墨汁浸透了整个世界。四周安静得连大人们的脚步声和低声交谈都显得格外清晰。小肚子却不甘寂寞，“咕咕”地叫了起来，一遍又一遍扯着嗓子喊着“妈妈”。终于，软糯的声音响起：“妈妈，我想吃豆豆。”妈妈轻叹一声，转身走进厨房，端出一碗青豆。目光紧盯着那碗青豆，却不时瞥向旁边祖祖一直躺着的盒子。“为什么祖祖不出来陪我玩呢？”歪着脑袋问道。妈妈的手轻轻落在头发上，声音有些沙哑：“祖祖啊，去天上找另外一个祖祖了。”话音落下，记忆如断线风筝，悠悠飘远。

再次抓住记忆时，嘎嘎牵着手，挤上一辆老旧公交车。车厢闷热，汗水和皮革气息交织。好奇地打量身旁两个身影，一个壮如小山，另一个胖得圆滚滚。“嘎嘎，他们是谁呀？”扯了扯嘎嘎衣角。嘎嘎低头笑，“他们是你的舅舅。”眨眨眼，“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嘎嘎说云南，云南在哪儿啊？”嘎嘎声音轻飘，“云南啊，在很远的地方。”追问：“那爸爸妈妈在不在那儿呢？”嘎嘎顿了顿，声音低下来，“爸爸妈妈……在另外一个地方。”话未完全入耳，记忆又模糊。

再次拾起那些零碎的记忆，画面里，嘎嘎正牵着自己的手，在街头巷尾捡拾废弃的瓶子。“嘎嘎，为什么要捡这些瓶子啊？”稚嫩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沉默。“为了给丹丹买芒果吃呀。”嘎嘎的回答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笑意。“丹丹最喜欢吃芒果了！”那语气里满是欣喜，仿佛芒果的香甜已经近在咫尺。不多时，嘎嘎将卖废品换来的钱递了过来，不过两三块，却攥得紧紧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满足。后来，嘎嘎牵着自己去了二舅位于云南的家——那是一座宽敞而气派的别墅，大得足以让两三辆小车自由穿梭，空旷的空间让人顿生一种恍惚感。然而，心底的疑惑却愈发明晰：为什么嘎嘎还要靠捡废品来维持生活呢？这实在令人费解。忍不住追问，可嘎嘎只是笑了笑，避而不答，随后牵着自己走进了一间房间。更让人不解的是，这座本该属于舅舅的家，为何还住着其他的人？漂亮的大姐姐们与自己共处一室，明明是主人的地盘，却仿佛成了租客般的存在。脑中的记忆再次模糊，断裂的画面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朦胧而不可触及。

那段记忆，至今仍深深刻在脑海里。二舅娘骑着小三轮，载着我和表姐出门的那一天，阳光洒在路上，本该是轻松愉快的时光，却成了童年最令人心悸的片段之一。 中途不知为何停了下来，二舅娘将我放在大马路边，让我等着她。“乖乖站这儿别动。”她的声音随着微风飘远，而她带着表姐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我呆立原地，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四周车来车往，陌生的人群与喧嚣声压得人喘不过气。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始终没有回来。我开始慌乱地四处乱窜，试图找到熟悉的面孔，可每一次希望都像肥皂泡一样破灭。 就在我差点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倒时，命运像是开了恩——两个骑摩托车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及时出现，把我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他们关心地询问我的状况，还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甚至还给我买了好吃的东西安慰我。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警察还是来了，询问事情经过，并最终通知了我的家人。 后来，嘎嘎（外婆）匆匆赶来接我回家。然而，等待我的并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二舅冷硬的目光。他命令我跪在板凳上，膝盖磕在坚硬的木头边缘，疼得眼泪止不住往下掉。那一刻，我对二舅、对二舅娘充满了憎恶。这份埋藏心底的恨意，如同阴影一般，在许多年后仍旧挥之不去。

记忆再次断片。

那时年纪尚小，表弟和表姐的胆子都不算大。我还记得清楚，那天我们本不愿出去玩，可舅舅却不答应。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偷偷溜了出去。我先去叫上了表弟和表姐，几个人一起打算去抓青蛙，再去摸蝌蚪。谁曾想，在摸蝌蚪的路上，我们的鞋竟不知何时掉了，鞋子就这么不见了，身上还沾满了稀泥。回家时，正巧被二舅撞见。二舅罚我跪下，可奇怪的是，只有我一人跪在那里，表姐和表弟都站在一旁，没有一个是下跪的。嘎嘎还在边上替我求情，但二舅始终不肯松口。

记忆再次断片。

真是奇怪，二舅为何不愿让我去读书，反而让我去学跳舞呢？其实，我并不喜欢跳舞。不过，表姐也会和我一起去。那地方挺有趣的，能穿上漂亮的裙子。还有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恰巧，我和他分到了一队一起跳舞。老师在一旁打着拍子，“一哒哒哒，二哒哒哒”，还要我们转个圈儿。真是有趣极了，我竟然喜欢上了跳舞。

记忆再次断片。

今天似乎是新年了。二舅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每一道菜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尤其喜欢其中一道，味道好极了，又辣又香，令人忍不住一再动筷。忽然，有人提议要去阳台放烟花。我心头一震，仿佛听到一阵欢呼声从心底涌起。原来，我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表弟兴致勃勃地拿起烟花，二舅则在一旁悉心指导着，那一刻，我心里满是羡慕。我也想尝试放烟花，于是告诉了二姐我的愿望。没想到，二舅听后竟欣然同意，还说他会扶着我的手，确保我安全点燃。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温柔，像是一阵暖流悄然淌过我的心田，让我感到无比高兴。终于拿到烟花了，手里攥着那细长的烟花棒，心里满是期待与喜悦。然而，当火柴靠近烟花的瞬间，我又不禁紧张起来，心跳也在加速。终于，火花燃起，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那一瞬间，美丽得让人屏息凝神。原来，烟花真的可以如此迷人。

记忆再次断片。

二舅家里来了位陌生的叔叔。他个子高挑，身形瘦削，眉眼间透着几分清秀，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帅。可他的眼神却让我不安——他看着我时，眼眶竟微微泛红，像藏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我忍不住问他：“你是谁？”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你的爸爸。” 我愣住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抗拒和疏离。这个人对我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我下意识地退后几步，躲到了嘎嘎身后。我始终喊他“叔叔”，而每当这称呼从我嘴里冒出来时，他的肩膀就会微微一颤，眼中迅速蓄满泪水，然后无声地哭了起来。

记忆再次断片。

当我再次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公交车上，身旁是那个自称是我爸爸的男人。他说要带我去找妈妈——她一直在广东打工，而他也是如此。他们把我托付给了二舅照看，生活似乎平淡无奇，直到今天。临行前，二舅娘递给了我一瓶看似雪碧的饮料，可喝了一口才发现，里面装的竟是白开水。这奇怪的小插曲让我愣了一下，但公交车却毫不留情地飞速前行，转眼间便抵达了火车站。爸爸说，车票是第二天早上的，所以我们得先在附近的宾馆住一晚。我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他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没有回答。那一晚，他细心地照顾我，帮我刷牙，还特意买了方便面给我吃。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暖，可隐约之间，我又觉得他对我的认知似乎有些陌生，仿佛我们之间的关系隔着一层薄纱。第二天进火车站时，我竟迷路了。人潮汹涌中，我慌张地四处寻找，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喊着“爸爸”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原来，我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我们又启程了。他说，接下来要坐摩托车才能到达他们的住处。然而，摩托车颠簸得厉害，我的屁股被震得生疼。终于，在漫长而疲惫的旅途之后，我们到了一个四合院。虽然简单，却出乎意料地漂亮。后来才知道，这是租来的房子，一家人的居所并不宽敞。妈妈、姨爷、姨孃，还有爸爸，都挤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尽管如此，姨爷还是兴奋地告诉我，院子里藏着一个秘密花园：有挂满果实的桑葚树，还有酸甜可口的黄皮果。更让我开心的是，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沙琪玛递给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我咬下一口沙琪玛，甜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散开。那种满足感让我忍不住期待起明天的到来，仿佛日子会像眼前的这一刻一样，简单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