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晚将夜宴熙的"安神方子"交给药童后，没有立即离开太医院。她站在廊下，看似在欣赏院中初绽的白梅，实则用余光扫视着四周。前世记忆告诉她，太医院右厢房第三扇窗下有一处松动的砖块，是传递密信的绝佳地点。
"孙医女，张太医找您。"一个小药童跑来传话。
孙晚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张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前世里他对她多有提携，却也死在她亲手调配的毒药下——那是夜宴熙登基前必须清除的障碍之一。
"孙晚啊，五公主的心悸之症，你怎么看？"张太医捋着花白胡子，眼睛却锐利如鹰。
孙晚垂眸："回大人，公主脉象弦细而数，应是忧思过度所致。学生开了甘麦大枣汤加减，先安神定志。"
"嗯。"张太医不置可否，"你入太医院不过月余，就能为公主诊脉，可知多少人眼红？"
"学生惶恐。"孙晚低头，心中冷笑。前世里这套下马威她早已领教过。张太医表面关切，实则试探她是否攀上了高枝。
"去吧，把今日的验尸记录整理好。城南又发现一具无名尸，疑似毒杀，府尹大人很重视。"
孙晚眼神微动："学生这就去。"
验尸房位于太医院最偏僻的角落，终年弥漫着腐臭与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寻常医官避之不及，对孙晚而言却是天堂。前世作为现代法医，她见过比这更糟糕的环境；而第一世作为夜宴熙的"毒手"，这里更是她大展身手的舞台。
尸体躺在青石台上，是个中年男子，衣着普通但面料上乘。孙晚戴上自制的手套——用鱼鳔加工而成，勉强能隔绝污物——开始检查。
"口唇青紫，指甲发绀，瞳孔散大..."她轻声自语，手指熟练地按压尸体腹部，"肝脏肿大，有出血点..."
这些症状她再熟悉不过——蓖麻毒素，前世她最常用的毒药之一。但在大景朝，这种提取技术应该还不存在。
孙晚皱眉，继续检查。当她掰开尸体紧握的右手时，心跳骤然加速——掌心用极细的针刻着一个符号：∞下面交叉着两把剑。
这是她和周鹤程在前世约定的暗号，代表"危险"和"会面"。
"果然..."孙晚深吸一口气，周鹤程也重生了，而且正在用只有他们才懂的方式联系她。
她迅速完成尸检记录，刻意模糊了毒药种类，只写"疑似岭南蛇毒"。收拾器具时，她不动声色地将尸体指甲缝里的一些粉末刮入小瓷瓶——这需要进一步检验。
傍晚，孙晚借口采购药材出了宫。她换了身普通民女装扮，在城南几家药铺转悠，最后走进"百草堂"——周鹤程前世建立的情报网点之一。
"姑娘要抓什么药？"掌柜头也不抬地问。
"三钱朱砂，二两雄黄，另要..."孙晚压低声音，"往生花。"
掌柜手上动作一顿，抬眼打量她："往生花只生长在幽冥之地，姑娘要它何用？"
"渡忘川，见故人。"孙晚对上他的眼睛。
掌柜沉默片刻，转身掀帘："里间请。"
里屋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油灯。孙晚刚踏入，一把冰凉的匕首就抵上了她的后颈。
"第三世了，你还是喜欢用这么老套的暗号。"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孙晚嘴角微扬："而你总是过度谨慎，周鹤程。"
匕首撤去，孙晚转身，终于见到了老友。周鹤程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约莫二十五六岁，一袭靛蓝长衫，面容俊朗，唯有那双眼睛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疲惫。
"什么时候醒的？"周鹤程引她入座，倒了两杯茶。
"三天前。"孙晚接过茶，却不喝，"你呢？"
"七天。"周鹤程苦笑，"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具满身铜臭的皮囊里。"
孙晚从袖中取出那个小瓷瓶："看看这个。"
周鹤程接过，打开闻了闻，脸色骤变："蓖麻毒素？这个时代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孙晚将尸体的暗号告诉了他。
周鹤程眉头紧锁："我是在三天前发现异常的。码头一批货被人动了手脚，留下的记号是我们第二世在民国用的。"
"除了我们，还有别人重生了。"孙晚断言。
"而且不怀好意。"周鹤程起身踱步，"我查了最近半年京城异常死亡的名册，发现一个规律——每月十五必有一人死于非命，死者身上都有古怪痕迹。"
孙晚猛然想起太医院的档案："上个月死的那个盐商...指甲缝有蓝色粉末！"
"对，氰化物。"周鹤程冷笑，"虽然粗糙，但确实是工业化产物。"
两人沉默片刻。前世他们五人重生已是奇迹，若还有其他人...
"必须尽快找到温青辞和顾博。"孙晚说。
"温青辞应该还在江南游学。"周鹤程思索道，"至于顾博..."
"北疆，前锋营。"孙晚接口，"夜宴熙说会找机会调他回京。"
周鹤程挑眉："你们已经相认了？"
"今早刚确认。"孙晚简单讲述了夜宴熙召她诊脉的事。
周鹤程突然笑了："有意思。前世是我们找到她，这次反过来了。"他从柜中取出一卷账本，"这是我整理的异常事件记录，包括几个可疑人物的名单。"
孙晚翻阅着，突然停在一页："这个姓苏的药材商..."
"你也注意到了？他半年前突然暴富，经营的药材有些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孙晚想起一事："张太医最近用的几种特效药，据说就是这个苏老板进献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我会继续查太医院那边的线索。"孙晚起身，"你..."
"我负责盯着这个苏老板和商界动向。"周鹤程递给她一个小木盒，"里面有几种解毒剂，还有我们约定的联络方式。"
孙晚点头，将木盒藏入袖中。临别时，她突然问："你说...这次重生的只有我们五个吗？"
周鹤程眼神一暗："希望如此。"
回到太医院已是深夜。孙晚刚踏入自己的小院，就察觉不对劲——门闩上有细微的划痕。她悄悄从发髻中抽出一根银针，推开门的同时身体侧闪。
屋内空无一人，但她的药箱明显被人动过。孙晚仔细检查，发现少了几味普通药材，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九霄之下，皆为蝼蚁。"
孙晚瞳孔收缩。"九霄"——这是前世他们最大的敌对势力，一个由各国精英组成的秘密组织。难道他们也...
她迅速烧掉信纸，坐在案前沉思。前世作为法医的职业道德与第一世作为毒医的冷酷在她内心交战。最终，她取出一本空白册子，开始记录各种毒药配方。
"既然要再走一遭地狱，"她轻声自语，"那就别怪我手染鲜血。"
窗外，一轮残月被乌云遮蔽，太医院笼罩在诡异的黑暗中。孙晚不知道的是，就在此刻，城南某座宅院里，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正把玩着一枚刻有"九"字的玉佩，面前摊开的正是她今日的验尸记录抄本。
"找到你了，'毒手'孙晚。"男子轻笑，"这次，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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