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的，黑得能闷死个人。
大空大地后腰硌在冰凉梆硬的铁椅子上，难受得像屁股底下垫了块冰疙瘩。眼前就电脑屏幕这一点亮光，闪得他眼睛发酸，满屏滚的绿字乱码让他脑子嗡嗡的。屋子里飘着一股怪味儿，消毒水混着汗臭，还有那倒霉速溶咖啡没泡开的霉味儿，吸一口都齁嗓子。大窗户外面是花花绿绿的霓虹灯，警报灯的红光蓝光一闪一闪，跟抽风似的打在外面墙上。
“呜————————！！！！！”
没一点防备！吓死人的防空警报突然就炸开了锅！把键盘那点噼里啪啦的动静全盖没了！整个楼都跟着哆嗦起来！头顶上那红灯跟疯了似的转圈，照得人脸红得像个鬼！墙上所有电子屏一下子全变成血红色，特大号的红字警报哐哐往下砸：
【警报！警报！城市东三环边儿上！】
【有怪兽：代号CR-7！】
【危险等级：很高（啥玩意儿变异的：垃圾堆成精了！）！】
【第九小组的！都别坐着了！赶紧上！快点！】
大地吓得心脏咯噔一下，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噌”地冲上脑瓜顶！他“噌”地就想站起来，椅子腿滋啦一声在铁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儿。手不由自主就往胸口口袋那儿摸——那里头，一个沉甸甸、冰凉的小铁盒，死死贴着心口。
啪！
一只跟铁钳子似的、全是老茧的大手狠狠拍在他肩膀上！差点给他半边膀子拍散架！
“那个谁！新来的！”神木组长那张跟石头雕出来似的脸猛地怼到他眼前，眉毛黑得像炭，眼神在乱闪的红光里又冷又狠，跟刀子似的。“怪兽扫描仪！”嗓门儿吼得比警报还响，字字都像冰碴子砸脸上，“背上！跟上！别慢得像个拖油瓶！慢了扣你试用期分数！想清楚！”
大地被他吼得喉咙发紧，气儿差点没喘匀。“是…是！”他猛一激灵弹起来，声音都紧张得劈叉了。手忙脚乱地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死沉死沉的铁箱子——嚯！比他想象的沉多了！凉手把儿硌着手心直疼。他连滚带爬地把这铁疙瘩背包背好，那冰凉的铁角“咣”地一下砸在后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刚背稳当，前面神木组长跟一阵风似的冲楼梯口卷过去了。大地只能咬牙闭嘴，让这破箱子坠得身子歪歪斜斜，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狭窄漆黑的应急楼梯，就靠那抽风的红光在墙上映出一堆跑得歪七扭八的人影子，跟鬼片似的。警报那尖叫在筒子里被放得老大，撞得耳朵疼，震得人脑子晕。大地呼哧带喘，背上那破扫描仪像个大铁坨子，一走一咣当，就奔着他那可怜的屁股使劲儿撞。前面神木队长那身笔挺的制服，在红光里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活像一根引着你去阎王殿的铁轨。
哐啷——！
通道口那扇厚得吓人的铁门猛地往旁边滑开！
大门一开，一股热浪裹着呛死人的怪味儿扑面撞了过来——烧轮胎？烂塑料？还有股像是臭水沟里沤烂了的酸馊味儿？大地根本没防备，熏得他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差点直接吐出来！浓烟滚滚，啥也看不清了！
嘎吱————咣当！！！！！
一声能吓破胆的、撕破铁皮的尖叫就在他头顶上炸开！
大地脖子一梗，猛抬头！
眯着眼睛，忍着被烟熏出的眼泪，好不容易看清了烟里的情况，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前面街口着大火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扭来扭去的怪物正在“生崽子”！
这玩意儿根本没个固定形状。堆得老高的身体像座烂泥搭的塔，能有好几层楼那么高！全是一个个打满了窟窿、胀得鼓囊囊的黑色大垃圾袋一层摞一层，缠成了一个大球！数不清的外卖餐盒、油乎乎的纸团、踩扁的可乐罐、一次性筷子、甚至是用过的姨妈巾和发臭的牛奶盒，都跟活了一样被硬塞进这座垃圾山里，还在不停地扭动、挤压、往外面喷着又腥又臭的黄汤子！
数不清的、像烂章鱼爪子似的灰不溜秋的“长条条”，正从垃圾山的四面八方伸出来，跟抽筋似的乱甩、乱晃！仔细一看，这些“长条条”居然是用数不清的快递塑料包装袋像捏面人似的粘成的！有些袋子上还印着褪色的快递单，写着“XIG第三区加急”！这些“爪子”见什么都抓，电线杆、公交站牌，被它们轻轻一缠、一勒，“咔吧”一声就断了！电线扯断的地方滋滋冒蓝火星子，掉在满地油污上！
最吓人的是，这摊巨大垃圾堆的顶上，几十个瘪掉但还鼓着恶心气的白色泡沫饭盒开了大口子，里面猛地射出几十根细溜溜的、像是吸管和搅拌棍熔在一起弄出来的尖刺！这些尖刺跟喷枪似的，正朝着四面八方“噗噗”狂喷一团团又粘又稠、还闪着绿荧光的毒痰！这玩意儿落到哪儿——车顶、墙皮——都立刻“滋啦”一声冒起黄烟，恶臭刺鼻！
整个街区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垃圾焚烧炉，恶臭熏天，火苗子还在垃圾堆缝里一舔一舔地往上蹿，噼啪作响！那堆塑料袋玩意儿还在肉眼可见地变大、变形，要把爪子伸向更远的大楼！
“呕……”一个跟在后面的年轻队员扶着墙就开吐。
大地脸白得像张纸，冷汗把后背衣服都浸透了。背上那扫描仪现在感觉有千斤重，像块专门压死人的棺材板。
“完蛋玩意儿！”神木那冰渣子似的眼珠子扫过吐的队员，最后钉在大地身上，“找！找它老窝！心脏在哪儿，哪里最软最好打！半分钟！找不着你就自个儿进那垃圾堆当肥料！”这话跟一盆冰水浇头，浇得大地一哆嗦！
他几乎是把自己扔到还有点发烫的装甲车旁，手直哆嗦地拽开那死沉的铁箱子盖子！接线的时候慌得插了好几次错孔！
“快点快点快点！”脑子里就剩这仨字儿了。手指头碰上冰凉的屏幕，刺眼的绿字数据哗哗地刷！满屏花花绿绿的线缠成一团乱毛线，杂音就跟苍蝇哼似的嗡嗡个不停！
时间在这臭烟味里熬得人肺管子都快炸了！
一条又粗又长、挂着烂塑料片、缠着破电线、滴滴答答往下淌黑汤子的“烂肠子”带着一股腥风，猛朝装甲车抽过来！
“左边！躲开！”驾驶员破锣嗓子都喊劈了！车子猛地一个甩尾急刹！
大地被这股劲儿狠狠掼在冰凉的铁车门上！“咚！”脑门直接磕在车门棱角，眼前金光乱闪，疼得气都喘不上来！可就在这摔懵了的劲儿里，他眼珠子倒是一下子瞪圆了，死死盯住一个地方——
在那扭成一团的破垃圾袋堆深处，有个被压扁、沾满了剩菜汤儿的巨大白色泡沫饭盒，正像喘气儿似的一鼓一鼓、一收一收！
饭盒一缩，周围小山似的垃圾就轻轻晃悠；饭盒一鼓，那抽过来的恶心“烂肠子”就跟吹气似的猛地粗上一圈！
就这个饭盒！它就是命根子！
“找着了！”大地扯着破锣嗓子喊出来，声音都劈叉了，“底下！白的！泡沫饭盒！鼓起来的地方！就是那儿！”
刚喊出口，一道贼亮贼亮的橘黄色大光柱子像老天爷劈下的闪电，“嗖”地划破黑烟！准准地轰在怪物屁股底下那饭盒上！
“轰！！！！”
跟炸锅了似的！漫天飞着破烂塑料袋、饭盒子、筷子叉子！那根抽过来的恶心“烂肠子”像被烧化了一截，呼呼冒白烟，一股更恶心的味儿散开！垃圾堆怪物发出难听的一声闷哼，整个身子像漏了气的皮球，“哗啦”一下子塌下去一大块！
神木刚放下对讲机，嘴角好像动了一下，不过那眼神吧，还跟在冰箱里冻过似的。
大地刚想喘口粗气，缓一缓快吓尿的劲儿——
又一声催命警报在耳边炸了！这次不是外面的鬼叫，是他口袋里、死死贴着他心口那块冰凉铁疙瘩发出来的！
“嗡…嗡…嗡嗡嗡！！”
快得跟马达似的！嗡嗡地震！
震得厉害，像是里面有头快憋疯了的野牛在笼子里撞铁栏！那强烈的震动隔着衣服直接撞在他心口上！紧接着，一个又尖又利、像是坏喇叭滋啦响的电音，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开了锅：
【哔！——哒！——滋啦！——！】
【垃圾！都是垃圾！】
【磨磨唧唧！滚开！让我来！】
唔吼吼吼！！！！！！
这脑子里的嚎叫一下子就断了！
大地就感觉眼前一花，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模糊的彩条条！
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被一股横冲直撞的大力给抢过去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完全是身体自己动了——猛地抬手！不是去摸那扫描仪！而是把手掌对着那个被刚才炸了个坑、现在正气得发抖、又猛地伸出几十根细细的荧光塑料吸管准备接着喷毒口水的饭盒窝！
一道细得像缝衣针、快得跟闪电一样发着蓝光的东西，咻地从他手掌心里喷出来了！
就像从天上射下来的一样！准得邪门！
“咻——噗！”
没有炸得地动山摇的大动静，就一声轻轻的放屁似的。
那个又大又脏的泡沫饭盒窝，还有旁边一大片扭来扭去的塑料袋垃圾，跟被浇了开水似的，眨眼功夫就熔没了！剩个大圆洞在那垃圾堆心脏位置，边儿上还冒着蓝丝丝的小火星儿。里面的脏玩意儿也没乱飞，就跟蜡烛油凉了似的，软塌塌地流下去，变黑变硬。
那几十根闪着光、正准备喷毒水的塑料吸管尖刺，一下子全蔫了，耷拉下去，“啪叽”一声掉在下面的垃圾堆上。
整个场子瞬间死一样安静。
没了那颗“心”在那儿一鼓一鼓地使劲儿，那座摇摇摆摆像个大泥巴堆一样的垃圾塔，马上就跟瘫了似的，肚子里的东西轰隆轰隆往下塌！
“哗啦啦——轰隆！”
最外面那层乱七八糟的餐盒、塑料袋、废纸片子跟塌方一样往里滚！火苗子顺着塑料烧得更旺，冒着又浓又臭的滚滚黑烟！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怪物，像被抽了骨头架似的，呼啦啦彻底垮了！变成一堆冒着烟儿、还在微微抽抽的垃圾烂泥！
火还在烧着噼啪响，但已经没危险了。
大地傻愣愣地戳在原地，手还平伸着。手心里的热乎劲儿很快没了，好像刚才那一下是做梦一样。身体里那股霸道劲儿也咻一下没了，就剩下累得快散架和一种……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口袋里，那个小铁盒也不震了，就剩点铁皮捂出来的温乎气儿贴着他胸口皮儿。只有脑子里头，好像还嗡嗡地响着点信号干扰的余音……
还有刚才那个疯声音留下的最后一个念头，透着一股子干完活的得意：
【搞定！下班！】
【哔！——（关机声儿）……】
“行啊小子！不赖！”神木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还是硬邦邦的，但仔细听，好像带了那么一丝丝表扬的意思？他走到装甲车旁边，拍了拍车盖子。“CR-7信号没了！能量没了！收工！”他朝其他队员吼，“手脚麻利点！清干净火头！快点！别磨蹭！”然后目光转向还在犯傻的大地，“大地！别戳着了！你活儿还没干完呢！战斗报告！一小时内交！我要最详细的！那垃圾怪物怎么长的，咱们怎么打的，最后几下打得怎么样，全都给我写明白！PDF格式！Excel数据别忘打包给我！”他停了一下，扫了眼大地那丢了魂儿的德性，“对了……你最后伸那一下手是啥意思？搞的什么花招？能量看着挺特别，在报告里‘设备抽风’那栏给我写清楚了！”
轰！
大地就感觉一个响雷在脑袋里炸开！
战斗报告……一个小时……PDF……Excel……
神木后面问“花招”啥的，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股寒气“噌”地从脚底直冲脑瓜顶！手指头不自觉地又摸向胸前那铁盒，那里头冰冰冷冷的，一点动静都没了。
“大…大地！这边儿！”一个沙沙哑哑的熟悉声音在旁边响起。老王不知啥时候已经猫在旁边装甲车的铁皮后面了，正打开一个旧兮兮的军用手提电脑，屏幕蓝幽幽的光照着他胡子拉碴、累得不轻的脸。他麻溜儿把一个硬板垫子塞给大地。“垫着！省得冰屁股！”又跟变戏法似的从油乎乎的挎包里掏出一个旧保温杯，拧开盖儿，一股劣质速溶咖啡那股子糊味儿混着热气扑了上来。“提提神！这报告就是催命符！赶不上趟儿的话……”老王挤出两声干笑，“HR那帮催债鬼，可比这塑料袋怪狠多了！”
老王的眼睛瞟向大地胸口那鼓起一小块的口袋，那点温乎隔着薄衣服还能感觉出来点。他凑近一点，声音压得贼低，跟接暗号似的：“琢磨好报告咋写了？‘设备抽风’那栏……空着？”他那眼神，明显写着“你小子有事儿瞒着我”。
大地木呆呆地坐下，硬垫子隔开了地上的凉气，可心里头的凉气一层盖一层。手又不自觉按在了胸口盒子上。
那铁盒子里头……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那个又暴躁又利索的声音……
那一道穿铁融钢的蓝光……
这玩意儿咋写报告？
“发现神秘蓝光攻击，威力巨大”？
“本人操作失误，导致设备超水平发挥”？
还是……
大地手直哆嗦地点开老王电脑上那个名字特正经的文件：《CR-7打扫垃圾行动报告（凑合用版）.docx》。光标在空白页面上一闪一闪，等着他打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手指头碰到键盘凉冰冰的塑料按钮。
一个字儿也敲不出来。
身后不远，还在冒浓烟、飘臭味的垃圾山战场。
面前，是一张闪着惨白的光、跟口铡刀似的等着他往里填命的报告。
他咽了口吐沫，嗓子干得冒烟。
老王递过来的咖啡，一股子焦糊的苦味。
只剩一个小时了。
这一晚上的班……算是没个头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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