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路图上的新坐标亮起来时,正落在街角那处不起眼的旧书摊。坐标图案是一本翻开的书,书页上还沾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像是被人特意夹在里面做书签。橘猫用爪子扒着图边,鼻尖凑过去轻嗅,喉咙里发出呼噜声——这是它对“安全”的信号。
“老城区的旧书摊?”凯伦把背包往肩上紧了紧,目光扫过巷口斑驳的墙画,“听说这种地方藏着不少没人记得的老故事,说不定能找到些有趣的记载。”
艾丽西亚指尖划过那片银杏叶图案,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墨香顺着纹路漫上来,像是有人刚翻过书页。“去看看吧,能被契路图标出来的,绝不会是普通的书摊。”
旧书摊藏在两栋老楼中间的夹巷里,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正坐在小马扎上,戴着老花镜翻一本线装书。摊上书脊泛黄的旧书堆得像小山,阳光透过头顶的梧桐叶洒下来,在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最显眼的是摊角那只旧木箱,箱盖半开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古籍,箱沿还刻着行小字:“好书如友,惜之如金”。
“随便看看,都是些老物件了。”老爷爷抬眼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两道沟壑,“有看中的,随缘给价。”
艾丽西亚的目光落在那只旧木箱上,契路图上的书页图案正与箱里一本蓝布封皮的书重合。她走过去轻轻抽出那本书,封面上没有书名,只在右下角绣着朵褪色的梅花。翻开第一页,纸页脆得像枯叶,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小楷:“光绪二十三年,收于南城旧宅,藏着位姑娘的画谱。”
“这书……”她刚想说什么,老爷爷突然按住书页,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姑娘认识这梅花绣样?”
“不认识,只是觉得特别。”艾丽西亚指尖拂过绣样,突然发现布料下藏着硬物,像是夹了东西。她抬头看向老爷爷,“这里面是不是夹着什么?”
老爷爷沉默了片刻,叹口气:“也算遇到懂它的人了。”他接过书,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底的线,从里面抽出一叠泛黄的画纸。画上是位穿旗袍的年轻姑娘,正坐在窗前画梅,笔尖蘸着胭脂红,晕染出的花瓣像要从纸上飘下来。最后一张画的是书摊,只是画里的摊主还是个年轻人,正把这本蓝布书放进木箱——那分明是年轻时的老爷爷。
“这是我过世的老伴儿画的。”老爷爷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她年轻时爱画画,尤其爱画梅,这些画是她临终前夹在书里的。她说,好书能藏住时光,就像人能藏住念想。”
凯伦拿起一张画,画里的姑娘正对着镜子描眉,镜中映出窗外的梅树,枝桠上停着只白头翁。“画得真好,像活的一样。”
“她总说,画画和藏书一样,都得用心。”老爷爷指着画里的书摊,“我们俩年轻时就在这摆摊,她画画,我收书,日子清苦,倒也踏实。后来她走了,我就把这些画藏在她最爱的书里,想着总有一天,会有人能看懂她画里的暖。”
正说着,几个穿工装的人走进夹巷,为首的举着拆迁通知:“老人家,这片区要拓宽马路,您这书摊三天内得清走,补偿款我们已经打给居委会了。”
老爷爷的手抖了一下,捏着画纸的指节泛白:“这书摊摆了五十年,怎么说拆就拆?这些书……这些画……”他说不下去,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艾丽西亚突然注意到,蓝布书的最后一页空白处,有行极淡的字迹:“书摊在,画里的梅就不会谢。”她心头一动,翻开契路图,那片银杏叶图案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笔墨为契,岁月为证”。
“这些书和画,不能就这么搬走。”她看向凯伦,“你还记得市政厅那本《老城文化保护名录》吗?上面说,有历史价值的民俗场所可以申请保留。”
凯伦眼睛一亮:“我马上去查!”他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找到了!旧书摊属于‘城市记忆载体’,只要能证明它的历史价值,就能申请保护。”
老爷爷愣了愣:“可……可我没什么证明啊。”
“这些画就是证明。”艾丽西亚指着画里的书摊,“每一张画都记着年份,从1975年到2010年,整整三十五年。还有这本书,里面的藏书记录能追溯到光绪年,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橘猫突然跳上旧木箱,用爪子扒开一本线装书,露出夹在里面的旧报纸,上面印着1982年的报道,标题是《老巷书摊:五十年的墨香记忆》。老爷爷看到报纸,突然红了眼眶:“这是……当年报社来拍的照片,我还以为早丢了。”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帮着老爷爷整理证据:画稿按年份排序,旧报纸分门别类,连书摊的账本都找了出来,上面记着每本书的收售日期,最早的一笔写着“1973年5月,收《论语》一本,换了两斤绿豆”。凯伦跑了三趟市政厅,艾丽西亚则联系了民俗协会的人,协会的专家看到那些画和古籍,当即表示会全力支持保留书摊。
拆迁队再来时,手里拿着的不再是通知,而是保护令。为首的人有些尴尬:“老人家,对不住,是我们工作疏漏了。这书摊不仅不拆,市政还会拨款修缮呢。”
老爷爷握着艾丽西亚的手,老泪纵横:“谢谢你啊姑娘,保住了我老伴儿的画,也保住了我们俩的念想。”他从箱底翻出本崭新的笔记本,“这是她生前准备的画谱,还没来得及用,送给你吧,也算让这念想传下去。”
笔记本的扉页上,是用铅笔淡淡的画着个小小的书摊,旁边写着:“只要有人记得,时光就不会走。”艾丽西亚接过笔记本,发现夹页里藏着片新鲜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离开时,夕阳正照在旧书摊上,老爷爷把那些画挂在摊前的绳子上,风一吹,画页轻轻翻动,像一群蝴蝶在飞。橘猫叼着片银杏叶,跳上艾丽西亚的肩膀,尾巴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墨香。
契路图上的书页图案彻底亮了,那片银杏叶书签变得鲜活,像是刚沾过晨露。艾丽西亚翻开新得的笔记本,突然发现最后一页有行新写的字,笔迹和老爷爷老伴儿的画跋如出一辙:“守护不是占有,是让该留下的,好好活着。”
巷口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这句话。凯伦回头望了眼书摊,笑着说:“下次来,得让老爷爷给我们讲那本《论语》换绿豆的故事。”
艾丽西亚点点头,把笔记本放进背包,感觉里面的契路图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说:下一个故事,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