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的纽扣

夜风卷着烟火碎屑掠过宿舍区的合欢树，范伟星倚着路灯杆咬着草莓味棒棒糖，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李七七发来的消息已经累计了三条，最新一条是海景房里摆满气球的照片，配文“就等两位美少女来狂欢！”。她跺了跺发麻的脚，仰头望向姜梓夕宿舍的窗户，七楼的窗帘后透出微弱的光，却迟迟不见熟悉的身影。

“搞什么啊，不会又对着旧物发呆吧？”范伟星嘟囔着往楼道里走，帆布鞋踏过台阶发出清脆的声响。推开虚掩的宿舍门时，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月光从半开的窗户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惨白的光斑。姜梓夕蜷缩在书桌旁，腕间的旧纱布上洇开大片暗红，手里紧攥着枚贝壳形状的纽扣——那是十六岁那年，她被混混堵在巷口时，夏凌雨冲出来保护她，两人慌乱逃跑时在路边捡到的。当时夏凌雨拍掉纽扣上的灰尘，塞进她掌心说：“留着当护身符。”

“阿夕！”范伟星的尖叫刺破寂静。她扑过去时撞翻了满地药瓶，颤抖的手指探向姜梓夕颈侧，摸到的脉搏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书桌上摊着未写完的便签，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模糊：“原来连回忆都是我一个人的……”旁边散落着他们的合影，每张照片里夏凌雨的脸都被蓝色圆珠笔划得支离破碎，唯有姜梓夕的笑容依然明亮。泛黄的日记本摊开在血泊旁，其中一页被反复翻阅得起了毛边：“今天他衬衫上的纽扣掉了，和我珍藏的那颗好像，原来我们早就有了‘情侣信物’。”

救护车的鸣笛声撕裂夜空时，范伟星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机械地重复着按压动作。眼泪砸在姜梓夕染血的衣角，她突然想起小学时两人在沙坑玩耍，姜梓夕被玻璃划伤膝盖，也是这样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哭，最后却因为她采来的野花破涕为笑。“你不能睡！”范伟星哭喊着拍打她的脸颊，“那颗纽扣还没等到它的故事结局，我们还没去海城看海，你还没吃我做的黑暗料理……”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七七举着手机狂奔而来，屏幕还停留在她们三人的自拍界面。“怎么会这样？”她跌坐在地，海风带来的咸湿气息混着室内的血腥，“下午视频时她还说要给我带特产……”范伟星颤抖着展开姜梓夕紧握的手，贝壳纽扣边缘的齿痕深深嵌进皮肉，那道裂痕像极了少年时期夏凌雨为她挡下拳头时，眉骨上留下的伤口。重症监护室外，范伟星盯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发呆，消毒水的气味让她想起姜梓夕住院的那段日子，那时她们总在深夜分享零食，用手机电筒在天花板上玩手影游戏。此刻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窗外的烟火早已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在夜空中坠落，如同姜梓夕逐渐黯淡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