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惨白的光线透过门缝渗出来,映在沈砚紧绷的侧脸上。
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鹰形袖扣,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车祸瞬间的画面——
林晚舟扑过来的那一刻,身体像离弦的箭般迅猛,手臂环住他脖颈时的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完全不像一个普通女仆该有的反应。
“普通女仆……”沈砚低声重复这几个字,眉峰拧得更紧。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梳理那些被忽略的细节。
林晚舟刚到沈宅时,整理书房能精准报出某份十年前的合同编号;上次处理紧急文件,她用的加密手法连公司技术部都赞过专业;甚至面对叔公派系的刁难,她总能用最平静的语气戳中对方破绽,那份镇定绝非寻常人能有。
“沈总。”
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份刚整理好的资料,“这是林小姐入职时的背景调查,当时看着没问题,但现在重查……”
沈砚接过资料,指尖翻过几页,停在“学历背景”一栏。
上面写着某所普通专科学校的文秘专业,但他分明记得,她曾随口纠正过金融时报上关于汇率换算的错误,那专业度绝非专科生能具备。
“她的身份,确实经不住细究。”
陈默站在一旁,声音压得很低,“我查过她的户籍迁移记录,三年前有过一次跨省异动,原因标注的是‘亲属投靠’,但那户人家半年前就搬离原址,查无此人。”
沈砚的手指在纸页上顿住,目光沉沉。
他想起林晚舟偶尔望着窗外时的眼神,总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像是藏着太多故事。
过去他只当是身世坎坷,此刻想来,那些情绪里或许还藏着别的东西。
“她救你时,动作太专业了。”
陈默补充道,“不是本能反应,更像受过训练——护住后脑,压低重心,用最省力的姿势挡住冲击。普通女孩做不到。”
这句话像钥匙,猛地打开了沈砚记忆里的某个角落。
上次在书房,警报器响时她撞门框的“踉跄”,现在想来角度太刻意,刚好能让她看清保险柜面板;还有她总说“不太会用电脑”,却能在他处理文件时,精准指出某个表格公式的错误。
疑点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可沈砚心里没有当初怀疑内鬼时的冰冷,反而多了些复杂的滋味。
他想起林晚舟额头的血顺着鬓角滑落的样子,想起她抓着他的手说出“鹰”字时的眼神,那份虚弱里藏着的执拗,让他无法单纯用“可疑”来定义。
“她为什么要接近我?”
沈砚低声问,像是在问陈默,又像在问自己,“如果是为了报仇,或是为了保险柜里的东西,大可以趁我不备动手,没必要拼着命救我。”
陈默沉默片刻:“或许……她的目的和我们想的不一样?或者说,她在过程中改变了想法?”
沈砚没说话,转身看向手术室的门。
门缝里的光依旧刺眼,却仿佛不再那么冰冷。
他忽然想起林晚舟第一次给他泡咖啡时,手微微发抖,说“沈先生别嫌弃”;想起她看到流浪猫时,会悄悄放在花园角落一碗牛奶;想起她刚才扑过来时,眼里闪过的不是算计,是纯粹的恐慌——怕他出事的恐慌。
“继续查她的背景,但别惊动任何人。”
沈砚将资料递回给陈默,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尤其是她三年前的异动,查清楚她和那户人家的关系,还有……她的家人。”
陈默刚要应声,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
医生推着病床走出来,沈砚立刻迎上去,目光越过医生的肩膀,落在林晚舟脸上。
她还没醒,脸色苍白得像宣纸,缠着纱布的额角隐隐透出红痕。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
医生摘下口罩,“脑部有轻微出血,什么时候醒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另外,左臂骨折需要静养,不能动。”
沈砚跟着病床走向ICU,脚步放得很轻。
路过走廊拐角时,他瞥见陈默站在原地,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大概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可疑人物”如此上心。
沈砚没解释。
他看着林晚舟露在被子外的右手,那只手还保持着微微蜷缩的姿势,像是还在抓着什么。
他忽然很想知道,当她醒过来,面对他的质问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是惊慌?是坦然?还是……像他此刻心里这样,藏着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动摇?
ICU的门关上时,沈砚摸了摸口袋里的鹰形袖扣,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
他忽然有种预感,林晚舟和这枚袖扣背后的人,或许有着他想象不到的联系,而这场围绕着沈家和秘密的漩涡,因为她的重伤,正变得更加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