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警校四年，如同一场漫长而严酷的淬炼。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将肌肉锻造得如同钢铁，严苛的战术学习将思维打磨得如同精密仪器，无数次模拟案件和实战演练，则将最后一丝属于“简亓”的犹豫和温软彻底剥离。马嘉祺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汗与血、痛与纪律的反复捶打下，脱胎换骨。

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冰冷审视。他习惯了挺直如标枪的站姿，习惯了行动迅捷如猎豹，习惯了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最精准、最冷酷的判断。后脑的旧伤在阴雨天依旧会隐隐作痛，如同一个顽固的幽灵，提醒着他那被彻底抹去的过往，但这痛楚也成了他的一部分，如同勋章下的伤痕，时刻鞭策着他保持绝对的清醒和警惕。他将那份空洞和偶尔闪回的、无法理解的悸动，深深锁进心底最坚硬的角落，用“马嘉祺”这个身份赋予的责任和冰冷外壳，将其牢牢封印。

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各项考核名列前茅，尤其是刑侦理论和实战对抗。分配时，他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任务最重、挑战最大的市局刑侦支队。那里是直面城市最阴暗角落的前线，是他“抓坏人”、践行“表叔”口中“正义”的最佳战场。

凭借过硬的专业素养、近乎冷酷的理智和一种不要命般的狠劲，马嘉祺在刑侦支队迅速崭露头角。他像一把精准出鞘的利刃，破获了几起棘手的恶性案件，行动中表现出的果断和近乎无情的效率，让老刑警都暗自心惊。他升职很快，短短三年，肩章上的星星悄然增加，最终被任命为刑侦支队队长，成为市局最年轻的部门负责人之一。

宽敞的队长办公室，窗明几净，却透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巨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待处理的卷宗，旁边立着一块白板，上面贴满了照片、画满了错综复杂的线索图。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和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马嘉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上是笔挺的深蓝色警服衬衫，肩章上的警徽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一份刚送来的、标注着“绝密”的卷宗。窗外，江城的天空阴沉沉的，酝酿着一场迟来的秋雨，光线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更显冷峻。

卷宗的标题触目惊心：《关于代号“枭”的犯罪集团初步调查报告》。

副队长陈深，一个经验丰富、性格沉稳的老刑警，站在办公桌前，神情凝重地汇报着：

“马队，‘枭’的案子，省厅压下来的，点名要我们限期突破。这伙人，太邪性了。” 陈深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盘踞本市地下至少五年以上，行事极其隐蔽，手段狠辣，反侦察意识强得离谱。组织架构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核心人物‘枭’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没人说得清。”

马嘉祺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卷宗里触目惊心的内容：大宗毒品走私网络、精密的地下钱庄洗钱链条、涉及多个行业的暴力垄断、甚至……近期开始染指军火交易的迹象！受害者名单、模糊的线人证词、被破坏殆尽的现场照片……桩桩件件，都透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们的活动规律？” 马嘉祺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得像冰。

“没有固定规律。” 陈深摇头，“就像……一阵风。突然出现，制造混乱，卷走巨额利益，然后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线索要么是误导，要么就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我们之前几次布控，都被他们像泥鳅一样滑走了，还折进去两个兄弟……” 陈深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挫败。

马嘉祺的目光落在卷宗中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放大照片上。那是在一个地下赌场的外围监控拍到的，画面质量很差，只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戴着宽檐帽和口罩的高挑身影，正低头坐进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身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唯一能捕捉到的，是那人拉开车门时，从风衣袖口伸出的、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手套包裹下的手指，似乎异常修长有力。

“像风？” 马嘉祺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锐利，带着一丝嘲讽，“那就看看，是风快，还是子弹快。”

他合上卷宗，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抬起眼，那双鹰隼般的眸子看向陈深，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沉静的寒潭，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