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凝固成一块沉重而透明的冰。窗外细密的雨声敲打着玻璃,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令人心悸的背景音。
丁程鑫倚着门框的身影,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没有愤怒地冲进来质问,也没有丝毫被撞破秘密的慌乱。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地扫过简亓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震惊、愤怒、被欺骗的耻辱、以及那瞬间涌起的、冰冷的敌意。
他看到了,也看透了。
简亓握着那张印有他父亲简振华名字的证件复印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微微颤抖。纸张边缘的毛刺扎进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底那股被撕裂的寒意。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那些带着刺却温暖的关心,巷口解围时拍在他肩上带着薄茧的手……所有的细节,此刻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回他的心脏。
“你一直在调查我?” 简亓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看着丁程鑫,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刺痛和质问,“接近我,送我东西,帮我解围……都只是为了查你父亲的死?为了查……我家?”
丁程鑫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那笑容冰冷、锋利,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然。他站直身体,一步步走进书房。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简亓紧绷的神经上。
他没有回答简亓的问题,目光却落在了简亓手中那张复印件上,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深沉的恨意,有冰冷的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晦暗情绪。
“你父亲简振华,” 丁程鑫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简亓心上,“腾飞建工当年的副总,秦守业的顶头上司,也是那个工地项目的实际负责人之一。”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被红笔圈出秦守业的照片,指尖用力地按在那个红圈上,指关节再次因为用力而发白。
“安全绳的采购合同,最终签批的是你父亲。” 丁程鑫抬眼,目光如刀,直刺简亓,“而那批所谓‘老化断裂’的劣质绳索,采购记录被‘意外’销毁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一个已经摔得粉身碎骨、再也不能开口的工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多年的、火山喷发般的愤怒和痛苦,震得书房里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那份平静的假面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汹涌的岩浆和狰狞的伤口。
“你告诉我,这只是意外?” 他猛地将照片拍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眼神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死死盯着简亓,“还是有人……为了掩盖更大的秘密,为了保住某些人的位置和钱袋,草菅人命?!”
简亓被他眼中的疯狂和恨意逼得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金属书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巨大的信息量和丁程鑫不加掩饰的指控,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认知上。他父亲……负责的项目……劣质安全绳……销毁的采购记录……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不……不可能!” 简亓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虚弱和动摇,“我父亲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无法相信,那个在他记忆中严谨、甚至有些刻板、总是教导他正直做人的父亲,会和这样肮脏、残忍的事情扯上关系!
“不是那样的人?” 丁程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他逼近一步,那股混杂着机油、硝烟和此刻浓烈恨意的气息,几乎将简亓完全笼罩。“好学生的世界,是不是只有课本上的对错?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全部?你以为你那个光鲜亮丽的父亲,他的手上就真的干干净净?!”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简亓从里到外剖开,看清他灵魂深处的每一寸伪善。“他享受着优渥的生活,站在高处,底下踩着多少像我父亲那样蝼蚁的尸骨?你知道吗?!”
“够了!” 简亓猛地打断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丁程鑫的每一句话都像毒蛇的利齿,狠狠咬噬着他过去的认知和对父亲的信任。愤怒、委屈、被欺骗的痛苦,还有那无法忽视的、如同毒藤般蔓延开来的怀疑,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