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亓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怀里散发着热气的栗子袋。鼻尖萦绕着焦糖的甜香，心里却掠过一丝异样。这“偶遇”太刻意了。还有对方那种……仿佛在观察实验对象的眼神。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偶遇”变得频繁起来。
有时是在简亓放学必经的街角，丁程鑫会突然从报刊亭后面转出来，递给他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有时是在图书馆附近的小公园，简亓坐在长椅上看书，一抬头就能看见丁程鑫在不远处的单杠上做着引体向上，汗水顺着他绷紧的背肌滑落，眼神却时不时飘向简亓这边。
每一次，丁程鑫都会带点小东西——一个烤红薯，一包话梅，或者只是几句带着嘲讽却又似乎暗含关心的提醒：“喂，好学生，天快黑了，还不回家？” 每一次，他的接近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在简亓试图探究时，像滑不留手的鱼一样溜走。
简亓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他刻意留意过，丁程鑫塞给他零食或饮料时，递过来的手指关节处，布着一层与他年龄不符的、略显粗糙的薄茧。那不是握笔或者打球留下的，更像是长期摩擦某种更坚硬、更有棱角的东西留下的痕迹。偶尔，当丁程鑫的目光扫过街角某个形迹可疑的人影，或者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时，他眼底会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属于猎食者的锐利光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个丁程鑫，和他学校里那些叛逆但单纯的“问题学生”截然不同。他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这天放学稍晚了些，天色已经擦黑。简亓为了抄近路，拐进了家附近一条狭窄的、灯光昏暗的小巷。巷子深处堆着些杂物，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垃圾腐败气味。
刚走到一半，前面巷口的路灯阴影里，慢悠悠地晃出来三个身影，堵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染着黄毛、叼着烟的青年，流里流气，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着简亓。
“哟，这不是一中的高材生吗？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啊？” 黄毛吐了个烟圈，嬉皮笑脸地凑近，一股劣质烟草和酒气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借点钱花花呗？哥几个最近手头紧。” 旁边一个瘦高个搓着手，不怀好意地笑着。
简亓心头一紧，抱紧了怀里的书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却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他认得这几个人，是附近有名的混混。“我没带钱。”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地加速。
“没带钱？” 黄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凶狠，猛地伸手去抓简亓的书包带，“书包里总有吧？让哥几个检查检查！”
就在黄毛的手即将碰到书包带的一瞬间，一个冰冷、带着浓重戾气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从巷口更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爪子不想要了？”
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黄毛几人的气焰。他们猛地回头。
丁程鑫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背对着巷口微弱的光线，整个人几乎融在黑暗里。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锁定猎物的猛兽，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他手里随意地掂量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半截板砖。
黄毛看清来人，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叼着的烟都掉在了地上。“丁…丁哥？”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丁程鑫没理他，目光越过黄毛，落在被逼在墙角的简亓身上。那眼神里的冰冷在触及简亓有些苍白的脸时，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瞬，但转向黄毛几人时，又瞬间冻结成冰。
“滚。” 一个字，简单粗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黄毛几人如蒙大赦，屁都不敢放一个，连滚带爬地挤开丁程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巷子。
巷子里瞬间只剩下简亓和丁程鑫两个人。昏暗的光线下，空气里还残留着混混们留下的烟味和丁程鑫身上那股冰冷的戾气。
丁程鑫随手把板砖扔在旁边的杂物堆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他走到简亓面前，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巷子里投下一片阴影，将简亓完全笼罩。
简亓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一种……类似于铁锈般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硬气息。刚才丁程鑫出现时那股慑人的气势，以及他掂量板砖时那种熟练而危险的动作，都让简亓的心跳得更快。
丁程鑫垂着眼皮，看着比自己略矮一些的简亓。路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线条。他抬起手，不是安慰，而是带着点力道，甚至有点粗鲁地，重重拍了两下简亓的肩膀。
那力道拍得简亓身体微微一晃，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那层比之前感觉更明显的、硬硬的薄茧。
“啧，” 丁程鑫的嘴角又习惯性地扯出那抹带着嘲讽的弧度，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好学生，以后走大路。”
说完，他不再看简亓，双手重新插回外套口袋，转身，迈开长腿，像个巡视完自己领地的头狼，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巷子另一端的黑暗里，很快消失不见。
简亓站在原地，肩膀上被拍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和粗糙的触感。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他看着丁程鑫消失的方向，黑暗仿佛一张巨口，将那个带着一身谜团和危险气息的少年彻底吞没。
怀里的书包沉甸甸的。简亓低头，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自己刚才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心里，不知何时，捏碎了一颗从纸袋里漏出来的、已经凉透了的糖炒栗子。坚硬的栗子壳刺破了果肉，露出里面金黄的栗仁，碎屑粘在掌心，带着一点凉意和残留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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