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阳峰,清心崖。
凛冽的山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在嶙峋的岩石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此地灵气虽足,却因终年苦寒,少有人迹。
此刻,崖顶空地上,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各自占据一角,默默修炼。
江至,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略显宽大的青色棉袍,小脸冻得发红。她盘膝坐在避风青石上,并非吐纳灵气,而是掌心托着一捧从石缝抠出的、冻僵的野花。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冰晶,神情却异常专注柔和。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温润如春水的淡青色光晕,从她掌心缓缓溢出,温柔地包裹住那团冻得发硬的野花。
光晕流转间,野花那原本灰败的颜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着生机的嫩芽,如同最羞涩的萌芽,怯生生地从中心探出头。
另一侧,距离她约十丈远的地方。
昊辰同样盘膝而坐,一身单薄的白色练功服,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格格不入。他身形挺直如幼松,面容精致却如同冰雕玉琢,不见丝毫孩童的稚气,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漠然。
他周身并无明显的光华流转,但以他为中心,丈许范围内的风雪似乎都畏惧般地绕开了他,形成一片奇异的、绝对静止的领域。
空气仿佛凝固,连落下的雪花都在靠近他身体尺许时悄然化为更细碎的冰尘,然后无声湮灭。
他所修的大道无情诀心法,正在体内缓缓运转,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带着寒意的灵气,转化为更为精纯冰冷的灵力。他的气息冰冷、纯粹、稳定,与这清心崖的苦寒完美契合,仿佛他本就是这冰封绝域的一部分。
两道截然相反的灵力,在这苦寒的崖顶无声地弥漫、碰撞,却又奇异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昊辰缓缓睁开眼。
那双如深湖寒冰的眼睛,清晰地映出江至掌中那团微弱却固执的生机。
他看着那点嫩绿在寒风中顽强地舒展,看着江至专注而柔和的小脸,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
不解。
他入门不久,便听闻这位江师姐选择了那条在旭阳峰几乎被视为“歧路”的“大道有情诀”。
长老们提及,多是摇头叹息,言其空耗天赋,难成大器。同辈弟子中,更是私下议论纷纷,不解她为何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要去学那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情”字。
昊辰对此并无太大反应。
道途万千,各取所需。
江至选择如何修行,于他而言,与崖边多长一株草、少开一朵花并无区别。
只是此刻,亲眼看到她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耗费心神去“唤醒”一捧微不足道、注定很快会再次冻死的野花,他心中那丝纯粹的“不解”便又浮现出来。
意义何在?
在他看来,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灵力。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野花自有其生灭规律,顺应天道即可,何必强加干预?那微弱的情感和所谓的“生机”,在绝对的天道和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江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睁开了眼。清澈如琉璃的眼眸望向昊辰,没有畏惧,也没有亲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自然也知道这位新来的师弟昊辰,同师傅一样,选择了旭阳峰的至高功法——大道无情诀。
师傅视其为绝世璞玉,寄予厚望。她心中也并无评判,只是觉得那周身散发的、隔绝一切的冰冷气息,让她本能地不愿靠近,却又勾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之感。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瞬,随即各自移开,没有任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