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礼堂侧边,手指紧紧攥着发言稿的边缘,纸张在我汗湿的掌心变得柔软褶皱。开学典礼的喧闹声像潮水一样冲刷着我的耳膜,我却感觉自己仿佛被罩在一个玻璃罩子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高一七班夏意同学,请上台代表新生发言。"
主持人的声音穿透了我的屏障,我猛地抬头,膝盖像生了锈的铰链。我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感觉像踩在棉花上。
舞台的灯光太亮了。我眯着眼睛走到话筒前,展开那张被我揉得不成样子的纸。台下是黑压压的一片,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我的喉咙发紧,像是有人在那里系了一个死结。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我的声音在颤抖,细小得几乎被礼堂的回声吞没。
我机械地念着稿子,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我瞥见第三排那个突然抬头的男生,我的思绪戛然而止。下一个词是什么?我盯着稿子,那些熟悉的字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像一堆毫无意义的符号。
礼堂里的空气凝固了。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心跳声大得仿佛全场都能听见。三秒、五秒、十秒……时间被无限拉长,我的脸颊烧得发疼。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第三排传来:"'期待'。"
我猛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个男生微微仰着脸,舞台的灯光映在他的轮廓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银边。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我也能看清他眼睛里闪烁的光芒。
"'期待在未来三年里'……"他轻声提示道,嘴角微微翘起。
记忆像闪电一样劈开我的脑海。那个嘴角的弧度,我见过无数次。
"林何?"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冲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期待在未来三年里与大家共同成长'……"我的声音突然找回了力量,流畅地接了下去。余下的发言如行云流水,当我鞠躬下台时,掌声如雷。
我几乎是跑着回到座位的,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林何,真的是他吗?那个小时候住在我家隔壁,陪我捉知了、给我编花环的林何?那个在我十岁那年突然搬家,消失在我生活中的林何?
典礼结束后,我站在人群中张望,寻找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找什么呢?知了小姐。"
那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近在咫尺。我转身的瞬间,差点撞上一堵人墙。我后退一步,仰起头,这才看清了现在的他。
记忆中的小竹竿已经抽条成了一棵挺拔的白杨。他的肩膀宽阔,将普通的白衬衫撑得格外好看。那张小时候圆润的脸现在棱角分明,下颌线干净利落,唯有那双眼睛——琥珀色的,温润得像秋日的阳光——还和从前一样。
"真的是你。"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林何笑了,眼角挤出几道细纹:"好久不见,夏意。"
他记得我的名字。这个认知让我的胃里突然飞起一群蝴蝶。
"刚才谢谢你。"我攥紧了书包带,"我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自然地接过我的书包,就像我们昨天才见过面,"一紧张就揉纸头。"
我低头看自己手中不成形的发言稿,突然意识到他还记得我的小习惯。一种奇异的温暖从胸口蔓延开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你不是搬去B市了吗?"
"我爸工作又调回来了。"他耸耸肩,"倒是你,怎么会转学到这里?"
"我妈妈……"我顿了顿,"她再婚了,我们就搬来了这个城市。"
林何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班主任李老师走了过来:"林何,正好找你。这是新同学夏意,你作为班长多关照一下。"
"我会的,老师。"林何点头,然后转向我,嘴角挂着那个熟悉的弧度,"事实上,我们已经认识了。"
"哦?"李老师挑了挑眉,"那更好了。林何,你负责带夏意熟悉校园,帮她尽快适应我们学校的节奏。"
就这样,在那个九月的早晨,在我最狼狈的时刻,林何重新走进了我的生活。就像小时候每次我摔倒时,他总会出现在我面前,伸出手问我"疼不疼"一样。
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奇妙,它把你以为永远失去的东西,突然又放回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