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站在餐厅门口，第三次检查自己的口红有没有蹭到牙齿上。她本不该这么在意——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饭而已。但当她透过玻璃窗看到段溪已经坐在里面时，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低头看菜单的样子和七年前在图书馆如出一辙。文栀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餐厅的门。
段溪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站起身时差点碰倒水杯。
"你来了。"他的声音比电话里低沉，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本就已经很平整的桌布。
文栀点点头，突然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路上有点堵车。"她随口编了个借口，其实她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在对面咖啡馆坐了二十分钟才敢过来。
"我给你点了柠檬水。"段溪推了推杯子，"记得你喜欢。"
文栀怔住了。他还记得。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烫，但紧接着又涌上一阵酸涩——如果真这么在意，当初怎么会...
"谢谢。"她轻声说，刻意没有碰那杯水。
菜单在两人之间传递时，段溪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
"你点吧。"段溪把菜单推过来，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记得你不吃迷迭香。"
文栀猛地抬头看他。他还记得。这个发现让她既甜蜜又痛苦，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嗯。"她低头假装研究菜单，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你点就好。"
段溪点点头，叫来服务员点餐时声音有些发紧："两份菲力，七分熟。一份不要迷迭香，另一份..."他顿了顿，"另一份也不要。"
文栀握紧了水杯。他连自己的口味都迁就她。这算什么？愧疚？补偿？还是...
"最近怎么样？"段溪打破沉默，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某幅画上，就是不肯看她。
"还行。"文栀机械地回答，"画些插画。"
"我看到你给《城市》杂志画的封面了。"段溪突然说，眼睛还是盯着那幅画，"很...好看。"
文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过她的作品？他特意去关注的？
"谢谢。"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你呢？公司怎么样？"
"老样子。"段溪终于看向她，但眼神飘忽不定，"上周刚签了南城的项目。"
"恭喜。"文栀挤出一个微笑。南城——那是他们曾经约定要一起买房的地方。
沉默再次降临。文栀数着桌布上的花纹，段溪则不停地转动婚戒...等等，婚戒？
文栀这才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原来如此。所有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你结婚了。"这不是疑问句。
段溪的手指僵住了。"不是。”他生硬地回答。
"哦。"文栀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是什么？她想问，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毕竟不是小孩子，那样较真显得自己很在乎。
段溪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解释有什么意义吗？她会想听吗？在乎吗？？最终只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餐点上来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理由不再说话。文栀机械地切着牛排，食不知味。她早该想到的，七年了，他怎么可能还在等她？
"你头发剪短了。"段溪突然说。
文栀抬起头，发现他正盯着她的发梢，眼神复杂。
"去年剪的。"她下意识摸了摸发尾，"方便。"
"很适合你。"段溪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文栀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为什么要用这种温柔的语气？为什么要记得她的小习惯？为什么要让她误会...
"谢谢。"她放下刀叉，"我去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文栀才发现自己眼眶通红。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拍打脸颊。傻瓜，她在心里骂自己，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当她回到座位时，段溪正在看手机，表情是她熟悉的专注——那是他工作时的样子。看到她回来，他立刻锁上屏幕，但文栀还是瞥见了屏保照片的一角：一个穿白裙子的模糊身影。
原来如此。文栀突然觉得无比疲惫。这顿饭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要甜点吗？"段溪问，声音里的期待让她心碎。
"不用了。"文栀勉强笑了笑，"我还有点事。"
段溪的表情黯淡下来，但他很快掩饰住了："好，我送你。"
"不用！"文栀拒绝得太快，两人都愣住了。"我是说...我自己打车就行。"
段溪点点头，叫来服务员结账。当账单送来时，文栀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走出餐厅时，夜风拂过文栀发烫的脸颊。段溪站在她身边，两人之间不过半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
"再见。"文栀轻声说，没有看他。
"再见。"段溪的声音有些哑。
文栀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她知道，如果回头看到段溪还站在那里，她一定会崩溃。
而她不知道的是，段溪确实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
画板上的铅笔印越来越重。文栀回过神来时，素描纸上已经布满同一双眼睛——内眼角微微下垂，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那是段溪今晚看她的眼神，温柔又克制……操了，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像学生时期一样画起他在眼睛，那是他们无聊的游戏。
她突然想起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和手机屏保上那个模糊的白裙子身影。橡皮擦狠狠擦过画纸，但那些线条早已深深刻进纸纤维里。
就像她心里那个永远擦不掉的影子，苦涩、怨恨、懊悔杂糅在一起，最终在不在乎的自我欺骗里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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