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的车平稳地滑过路面。原本是径直往家开的,方向盘却像有了自己的主意,等她反应过来时,车头已经对准了理发店的玻璃门。她愣了愣,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是因为早上在市局瞥见沈漫新剪的短发,利落又精神吗?想了想,她熄了火,推门下车。
刚踏进店门,一股染发膏混合着发胶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打扮惹眼的女人立刻迎上来,美式短套装裹着曲线,木棕色大波浪随着动作晃出弧度,眼尾的亮片在灯光下闪闪烁烁。“哎呀小美女!来做造型?”她语速飞快,拉着白兰往镜前走,
“姐这儿的手艺,保准让你换个人!你看这最新的挑染……”
“我剪头发。”白兰打断她,声音平静。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夸张地睁大眼睛:
“美女,你这头乌黑顺亮的长发,剪了?”
白兰没多解释,只点了点头。旁边立刻过来个穿围裙的小妹,引着她去洗头。温水漫过发丝时,她还在想沈漫低头签字时,耳后露出的那截干净的脖颈。
坐到理发椅上,王理发师握着剪子比画:
“剪到哪儿?”
白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想起沈漫短发扫过肩头的样子,指尖无意识蜷了蜷:“比肩膀稍短点就行。”
虽然说年轻上警校那段时间不是没剪过短发的她最终还是有一些
“嚓、嚓”
的声响里,长发簌簌落下。她闭了闭眼,心里有点打鼓,等再睁眼时,镜中的人眉眼似乎更清晰了,利落的线条比以前多了几分飒气。付账时,她忍不住又瞥了眼镜子,嘴角悄悄扬了扬。
推开家门,一股潮湿的霉味裹着旧时光的气息涌来。这是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她在云栖工作后,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墙皮在角落剥落出斑驳的白,木质家具散发着沉年的木头味,连空气都比别处滞重些。
白兰往沙发上一坐,随手划开手机。翻了没几下,她忽然点开相机,对着天花板角度拍了张新发型的侧脸,又对着镜子拍了张正脸,干脆利落地发了朋友圈,没配任何文字。
没几分钟,点赞提示就跳了出来。
梵高:剪头了!不错!
娇子:必须的。
紧跟着,梵高发来消息:回兰城了?
白兰刚回了个“嗯”,对方又问:猜猜我在哪?
她指尖敲出“哪”,消息刚发出去,视频电话就弹了进来。
接通的瞬间,云瑶那头的大红卷发先入了镜,衬得她肤色雪白。“怎么样?”云瑶晃了晃脑袋,背景像是酒店阳台,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有点飘。
白兰笑出声:“你这头发?太张扬了吧!”
“不好看吗?”云瑶对着镜头眨眨眼,“你也染一个?多显白。”
“算了吧,”白兰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抠着抱枕边角,“染成这样,明天就得被单位开除。”
“我在吉林呢。”云瑶突然把手机转向窗外,一片皑皑白雪撞进屏幕,屋顶、树梢都盖着厚厚的白,像是被揉碎的云絮铺满了大地。
聊了几句雪景,白兰忽然想起什么,坐直了些:
“对了,我今天在市局碰到沈漫了。”
“我靠!”云瑶的声音瞬间拔高,大红嘴唇在屏幕里张成O形,
“市局?她现在啥级别?”
“副处级。”白兰憋着笑说。
“副处级?”云瑶差点从镜头里跳起来,
“我们不都差不多大吗?这也太猛了吧!”
白兰挑了挑眉:
“都快奔三的人了,说什么傻话。”
“白兰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直!”
云瑶佯装生气地瞪她,明明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近三十的痕迹,却被这句大实话戳中了,
“就不能夸夸我看着像二十出头?”
白兰笑着跟她拌了几句嘴,直到双方都打了哈欠,才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走到阳台。透明养箱里,青蛇正蜷在加热垫上打盹。白兰从冰柜里拿出几只冻幼鼠,化冻后递进去。青蛇立刻醒了,吐着信子一口吞下,尾巴轻轻扫过她的指尖,像是在撒娇。她添了点清水,看着蛇重新蜷成一团,才转身回房。
躺在床上,旧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合上眼,鼻尖还萦绕着老房子的味道。太久没回来了,自从父母走后,这里就成了偶尔落脚的驿站。但这一次,她心里却有种难得的松弛——好像有什么紧绷了很久的东西,终于随着这次回来,悄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