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醋”字,像一颗精准制导的音爆弹,不是在我耳边,而是在我贫瘠的脑干深处轰然炸裂。冲击波席卷而过,所过之处神经元集体短路,噼啪作响,腾起滚滚浓烟。意识海瞬间被炸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闪烁着雪花噪点的真空。
醋?!
醋?!
醋?!
这个字从沈确那张常年只吐冰碴子的嘴里蹦出来,其荒谬程度堪比南极企鹅宣布要竞选美国总统!对象还是我这个在他专属霸总宇宙里,功能定位约等于人形自走空气净化器Plus的炮灰女配?!
荒谬!离奇!令人发指!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发出尖锐的警报和灵魂拷问。
我的面部肌肉管理系统彻底宣告崩溃,可能正呈现一种集“我是谁我在哪”“这货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以及“救命啊这里有变态”于一体的、极致茫然又惊恐的抽象派表情。嘴巴大概是O型的,眼睛瞪得溜圆,像博物馆里被雷劈过的木乃伊标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在沈确极具穿透力和玩味的目光下,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秒都被拉长、扭曲,如同在超高倍显微镜下观察一滴缓慢凝结的毒液。茶水间里只剩下冰箱压缩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以及我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敲打着名为“社畜职业生涯终结倒计时”的丧钟。
苏薇薇的存在感在这一刻被彻底抹除。她像一幅被泼了过多廉价水彩的背景板,僵在原地,眼神在我和沈确之间惊恐地来回扫射,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和剧本崩坏的恐慌——霸总壁咚到一半,突然抽身去问另一个女人吃不吃醋?这剧情走向是从哪个平行宇宙的狗血八点档里偷来的?!
就在我快要被这诡异的沉默和沈确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X光视线活活凌迟处死,感觉下一秒就要原地蒸发或者因CPU过载而自燃时——
一道带着迟疑的、娇弱颤抖的声音,如同天降甘霖(虽然这甘霖可能也掺了毒),飘了进来:
“沈……沈总?林助理?那个……市场部的加急文件,陈、陈总说必须现在……” 策划部的小王,抱着厚厚一叠文件,像个误入凶案现场的鹌鹑,瑟缩在茶水间门口,只敢探出半个脑袋,脸上写满了“我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我会不会被灭口”的惊恐。
小王!救命恩人!下个月工资要是还有剩,我一定请你喝最贵的奶茶!
沈确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移开,转向门口那瑟瑟发抖的“救世主”。那股几乎将我钉死在原地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消散了大半。他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冰层裂开般的玩味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重新冻结成万年不变的、完美无瑕的冰川面具,仿佛刚才那个吐出“醋”字的危险男人只是我的幻觉,或者某种精神污染引发的集体癔症。
“知道了。”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恢复了那副睥睨众生的、掌控一切的腔调,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于分给旁边快石化的苏薇薇。他迈开长腿,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脆弱的神经末梢上,从容不迫地走向门口。
压迫感十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那一刻,我才猛地吸进一口劫后余生的、带着冰箱冷气的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一软,全靠扶着旁边的料理台才没直接瘫倒在地。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林、林助理……你……你还好吗?”苏薇薇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眼圈似乎还有点红,“沈总他……刚才的样子好陌生……好吓人……” 她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仿佛刚才被死亡凝视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