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寂。

那声“快忍不住想刀了您了！”的余音，如同实质的冰锥，悬在总裁办公室凝固的空气里。窗外的乌云沉甸甸地压着，将室内最后一丝光线也吞噬殆尽，只留下容砚办公桌上那盏设计感极强的台灯，投下一圈惨白的光晕，恰好照亮了时凌霜那张苍白、带着癫狂笑意、眼神却空洞如深井的脸，以及容砚在阴影中晦暗不明的轮廓。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濒死的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刚才那股破釜沉舟的疯狂宣泄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后怕。她说了什么？她对着掌控她生死循环（字面意义）的男人，说出了想杀他的念头！

第一百零一次，死亡会以何种更惨烈的方式降临？

时凌霜攥紧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维强行聚焦。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耳膜的轰鸣声，以及……容砚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阴影中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没有暴怒，没有斥责，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极其缓慢地、优雅地，从办公桌后踱步而出，皮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稳定、如同倒计时般的“嗒…嗒…”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时凌霜紧绷的神经上。

他走到光晕的边缘，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股冷冽的雪松皮革气息，混合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扑面而来。时凌霜被迫仰起头，才能对上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幽深、更加冰冷的灰眸。

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观察实验室里濒死小白鼠般的……探究。

容砚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他的呼吸几乎拂过时凌霜的额发，带来一阵战栗。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从她因疯狂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到她微微颤抖的、失去血色的唇，再到她紧握的、指节泛白的手。

“刀了我？”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玩味，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毛骨悚然，“Ling，你的‘好色’，表达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他的指尖，冰凉如玉，轻轻抬起，没有触碰她，只是虚虚地描摹着她下颌的线条，仿佛在评估一件易碎品的价值。时凌霜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杀意和本能的恐惧在体内激烈冲撞，几乎让她窒息。

“和尚抱尼姑？” 容砚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笑容在阴影中显得邪气又冰冷，“这比喻，倒是新鲜。看来，我的‘成功’，确实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压力稍稍退去，但冰冷的审视感却更加强烈。

“Cici，” 他对着空气淡淡开口，内线电话自动接通，“今晚总裁办的清洁工作，交给Ling。她需要一些……额外的‘冷静’时间。另外，”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时凌霜脸上，灰眸深处闪过一丝幽光，“苏黎世简报的修正版，明早九点，我要看到它和新的、完整的Greenfield Holdings关联穿透分析报告，放在我桌上。字体行距，按标准。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