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木门在死寂中发出冗长而刺耳的吱呀声,如同一声垂死的叹息,打破了山村凝固的黄昏。门内更加浓郁的霉味、尘土味和那股铁锈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凌归期紧握从地上捡起的一根断裂桌腿,【洞微之眼】全力运转,率先踏入。许玉诺紧随其后,手腕上的铃铛虚影散发出愈发清晰的微光,在她周围形成一圈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防护。
祠堂内部比从窗外看去更加破败阴森。倾倒的供桌、散落的牌位、满地狼藉,无不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混乱。那些最高处的空位上的血墨邪偶,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嘲笑着闯入者。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不断渗出黑色烟雾能量的供桌下方。
凌归期示意许玉诺警戒身后,自己则小心地靠近供桌。他蹲下身,用桌腿轻轻拨开堆积的杂物和灰尘。
桌下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那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怪物或尸体,而是……一个洞口!
一个直径约半米的、边缘极不规则的洞口,如同被什么力量粗暴地撕裂开,向下深入黑暗。那几缕扭曲意识的黑色烟雾,正是从这洞口中源源不断地逸散出来。洞口边缘的石材上,刻满了与村中血墨符号同源、但更加复杂密集的纹路,这些纹路在【洞微之眼】下微微发光,仿佛在维持着某种通道或封印。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从洞口的深处,隐隐传来了微弱的水流声,以及……更加清晰的、仿佛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低沉祈祷和啜泣声!
这声音,与之前在村口老井听到的如出一辙,但此刻更加真切,仿佛源头就在下方!
“这下面……通向哪里?”许玉诺声音发颤,她也听到了那声音。
凌归期没有回答,他仔细感知着洞口散发出的能量。混乱、扭曲、污秽……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类似于“观测者”任务空间的那种非自然的秩序感?
难道这洞口,连接着另一个类似遥明小区、白橡影剧院那样的“任务场景”?或者说,这血墨山村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嵌套着其他空间的“诡树”领域?
就在他思绪飞转之际——
咚!咚!咚!
沉重、缓慢、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敲击声,突然从祠堂外面传来!
不是幻觉!这次的声音无比真实,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一下下地、坚定地敲击着祠堂的墙壁或者大门!
两人瞬间汗毛倒竖!
凌归期猛地起身,【洞微之眼】瞬间投向大门方向。许玉诺也紧张地握紧了铃铛,微光闪烁不定。
敲击声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嘶哑、干涩、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无数次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响起,穿透厚重的木门,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里……面……的……人……”
“出……来……”
“看……见……你……们……了……”
这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质感,与之前幻觉中那佝偻身影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这是一种真实的、带着明确意志的存在发出的声音!
是村民?还是……其他的“参与者”?或者是……这个村子真正的“看守”?
凌归期和许玉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决绝。外面那个东西,显然不是幻觉,而且已经发现了他们。躲在祠堂里绝非长久之计,供桌下的洞口也不知通往何处,贸然下去可能更加危险。
“准备应对。”凌归期压低声音,将桌腿横在身前,缓缓向大门移动。许玉诺深吸一口气,将铃铛虚影对准门口,微光凝聚。
凌归期来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他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
【洞微之眼】的视野中,他看到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就站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穿着与现代格格不入的、沾满泥污和暗红色污渍的粗布衣服的男人,身形高大,但微微佝偻着背。他背对着祠堂大门,面朝村子的方向,手里似乎拄着一根长长的、像是锄头或棍棒的东西。刚才的敲击声,或许就是用它发出的。
让凌归期心头巨震的是,在这个男人身上,他没有看到村中那些血墨符号散发出的污秽能量,也没有感受到之前幻觉的那种精神干扰波动。相反,这个男人周围萦绕着一股沉重、压抑、仿佛背负着无尽疲惫与绝望的气息,还有一种……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属于“外面”的真实感。
他真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还是……像他们一样,从“外面”进来,却被困在这里很久的……“前辈”?
似乎是察觉到了门后的窥视,门外的男人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转过了身。
他的脸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深深皱纹的脸,肤色黝黑,嘴唇干裂。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村民那种空洞的恐惧或麻木,而是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深不见底的疲惫、一种近乎认命的绝望,以及……在看到门缝后的凌归期时,闪过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死灰复燃般的惊讶和……怜悯?
“你……们……”他嘶哑地开口,声音依旧干涩,但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冰冷,“不是……它们……”
他抬起一只粗糙的手,指向村子深处的某个方向,那里是呜咽风声传来的山峦。
“快……走……”
“趁……‘山祭’……还没……开始……”
“它们……要醒了……”
“再不走……就……永远……走不了……”
他的话断断续续,却如同重锤般敲在凌归期和许玉诺的心上。
山祭?它们?永远走不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疑似“外来者”的男人,似乎知道这个村子的恐怖真相!